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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之晴得知白瑄没被救出,手不自觉抖了一下,茶杯里的水不小心泼了点出来。吴祥看到她的失态,心也揪着,低头叹了口气。两人坐着沉默了半天。“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吗?”
吴祥摇了摇头,“现在谁都不能接近他,柳纶也进不去。”
沈之晴嘴唇动了动,她想见他,又怕见他,她怕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会心痛得忍不住。如今他就像自己心头久未愈合的伤口,一碰就疼,不碰又抹不去。
夜晚,清平对着夜空,一颗流星划过,自语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街上在秋风席卷下愈渐萧瑟,吴祥找到沈之晴时,她正在屋里浇灌一盆兰花。“白瑄三日后问斩。”这句话如一记闷雷击得她有些恍惚,手里的水壶掉在地上。清平朝她看了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吴祥说,白家牵涉逆党,株连三族,男的问斩充军,女的卖入妓馆。他们都有预感,白瑄的命运会是如此,只是真当来临时,却无人愿意接受。“还能看到白公子吗?”清平见沈之晴神情呆滞着,替她问出了这句话。吴祥摇了摇头,“不过,林永钦允许柳纶去探望,似乎想让他套出白瑄关于同兴会的名单。”
“你觉得白瑄会告诉柳纶吗?”清平问。
“白瑄我虽然不熟悉,但听说他之前扛过那么多严刑拷打都没有屈服,是个宁死不屈的义士。我相信即使柳纶是他师父,他也不会出卖别人。”在这点上,吴祥很佩服白瑄的气节。
他想了想,“这几日我跟柳纶去看他,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写下来,我交给他。”
“也好,写下来吧。”清平看向沈之晴,这也是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了。沈之晴提起笔,手有些发抖,平静了些许,写好一张纸交给了吴祥。
待吴祥离去后,沈之晴还未从重重心事中回复过来,清平没去打扰她,继续翻书。“师父,柳纶我们怎么处理?”
“机会就快到了,我该替我门清理门户了。”
临刑前一天,吴祥陪柳纶到狱中给白瑄送上酒菜。“瑄儿,为师来送送你,为师没有保护好你。”柳纶叹了口气,将提篮中的酒菜一一摆出来,“今日,为师与你对饮一杯。”白瑄没有动手,柳纶以为他心如死灰,便自己一饮而下。“瑄儿,为师很遗憾没有把你救出去。”柳纶垂着头,此时他也别无他法,但他又不想错过拿到同兴会名单的最后时机,“为师想了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能有同兴会的名单,你也不必落得此地步,你一家可能也不必受死罪。这也是最后尽一份孝义吧。”
白瑄瞥了他一眼,“出卖同仁来尽孝,这份孝义我白家可受不起。师父,我受你点拨,得你传艺,这杯算我敬你,我们师徒一场就此了断。”白瑄举杯饮下。
“了断?瑄儿,你这是?”柳纶有些惊讶。
“恕我瞒了你,我也是青云令令主之一。”此时,柳纶瞪大了眼睛。“你可知道顾枫这人,我的令牌就是他传于我的。本来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直到我出事前,看到了令牌里顾枫留给我的消息。多行不义必自毙,师父请你也好自为之。”
柳纶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哆嗦,“白瑄,你,你竟然都知道,还瞒了我好久。果然是白敬堂的好儿子,城府竟如此之深。”
“对了,我父亲虽请你入府为客,但他已知你其实早已为林府在卖力。所以,他不会听你唆使,去与林永钦做一丘之貉,残害读书人。即使我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你今日问我,我也不会说的,我父母也会赞同。”
“好啊,好啊。”柳纶气急败坏,“你们白家是想求得一门忠烈是吧,那我成全你。反正,明天你们可以黄泉下相见了。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向林永钦告密四方巷的事正是青云司的人。你这令主终究还在自己人的手里。”柳纶哈哈大声冷笑着,扬长而去,“可笑啊,可笑啊。”吴祥偷偷转过头,看着白瑄,向提篮指了指。
待他们走远,白瑄翻开提篮,中间隔层似乎是空的,他抽出表层,里面露出一张纸: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这熟悉的笔迹,没有落款,他也知道是谁。他捧着纸,纸上滴落了一滴滴泪水,晕染开来,形如当初他们相遇红豆树下飘落的花。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红豆手链,闭上眼睛,那个让人眼前透亮的姑娘,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依旧笑靥如花。“我们回家吧。”他轻声唤道。姑娘看向他,脸上沾染着阳光,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我心归处就是家。”
“我们回家。”白瑄低吟着,他把纸捧在怀里,“对不起,我要先走了。”如水的月光从高处窗台洒下一片霜白,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来世这月光是否还能照亮他回家的路,他只想找到她。
“愿我如星君如月。”睡梦深处,沈之晴听到有人在念诗,她忽得醒过来,已是半夜,外面只有打更的声音,三更了。她抹了下脸颊,脸上竟然湿漉漉的,刚刚是哭过了吗。她记不起梦的是什么,仿佛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只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痛得让人窒息。她醒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脑中光影交杂,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场景,飞速而过,光影深处那个白衣少年向她挥着手,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她上前想去抓时,身影虚缈融入了光影中。她再醒来时,天光微亮,清平不在屋内。她想起今天白瑄午后会被押解刑场,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让自己平静一下,她决定要去刑场一趟。刚起身,清平进屋来,沈之晴从未看她神色这么深沉。“别去了,他走了。”沈之晴一手支撑着桌子,身子晃了晃,她缓缓地坐下,“他不是午后才行刑吗?”
“林永钦担心再有人劫法场,连夜执行了。”
“什么时候?”
“三更。”沈之晴听到后,心里一颤,她听到那时打更的梆子声,难道这就是他告别的声音,那清脆的声音踩碎了她的心,揪走一缕心魂随他而去。
“我和吴祥给他入殓了尸体。就葬在城郊外,你爹娘旁。”清平犹豫了一会儿,“他手腕上有串手链,我想了想还是留给他吧。”
沈之晴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额头。清平不再说话,屋内充满了死寂般的气氛。自从沈之晴遭遇家变,她心已经死了大半,如今她最后一缕心魂也不再了,她与这世间情缘爱恨再无瓜葛。她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竟然没有一滴眼泪了,哀莫大于心死,这次她已经无泪可流。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清平点了点头,她随她来到那片熟悉的坟地。她看见自己亲手为爹娘筑起的坟,旁边又添了一座新坟,不用说,她知道是谁。“怕被林永钦知道,不敢写墓碑,只能暂时立块无字的。”她跪在墓碑前,帮他化了点纸,灰烬被风吹散后围着墓碑袅袅盘旋许久。沈之晴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红豆,“你没想到,我还留了一颗。”她看着灰烬,如起飞的蝴蝶,在风中绕过她的手掌,绕过坟墓飞舞。她红豆深埋到墓碑旁的土里,向他墓碑磕了几个头,“愿来世我还能找到你,不要走远。我想等你回家。”盘旋的灰烬终于随风飘向远处,沈之晴呆呆地看着远处一树金黄的杏叶。“不知栋里云,当作人间雨。”清平想起一句诗,生于树,归于土,终究化雨成树根旁的春泥,人世间爱恨别离兜兜转转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好了,老爷。小姐她……”茹馨慌忙闯进林永钦书房,声音已经发抖。“慌什么,她又闹什么情绪。”林永钦呵斥道。“老爷,快看看小姐吧。”
林永钦觉得茹馨神色确实不对,赶紧快步走向林思甯闺房。只见闺房外围了许多仆人,神色慌张地轻声讨论着。林永钦进门看见女儿躺在床上,脸如死灰。“茹馨进门时,发现小姐上吊自尽了,我们几个闯进来把她放下,”一个家丁顿了一下,“可还是晚了。”林永钦用手指在林思甯鼻子前探了探,顿时脸色突变。“不会的,不会的。”他拼命摇头,双手抓住林思甯肩膀,摇晃着,“甯儿,你醒醒啊,你别吓爹爹啊。”但任他如何摇晃,林思甯仍无任何反应。林永钦放弃了努力,身子瘫坐在床边,“小姐为何自尽?”一个丫鬟拿过一张纸,“桌上发现小姐写的字。”林永钦看到纸上开头写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爹爹,是女儿害死了含玉哥哥,我不想负罪一辈子,我随他去了,就当赎罪罢。”他呆坐在床边,失声大哭,“甯儿啊,是爹对不起你。”这时,林夫人一脚跨入房门,扑倒在林思甯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此时,林府一夜白布遮上门头,满府都沉浸在办丧的哀痛中。
“真是个好姑娘,虽然我没见过她。”沈之晴得知林思甯的噩耗,遗憾没有早些认识她,有她陪伴白瑄,他的黄泉路上可以不再寂寞。这些天,噩耗不断,她在窗台上抬眼看了下天空,不能再任由这世道草菅人命,她无法再接受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从她身边离去,而无力挽救,必须结束这该死的世道,什么皇权贵势,她不信就不能把他们拖进轮回为那些人命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