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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看到女儿微笑的可爱样子,张素素内心一片温暖柔软,然而,情绪更加愧疚不安,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女儿,你真的不怪妈妈吗?他,他有两个孩子,最大的那个还在读初中,也就是说,就是说,妈妈嫁过去之后,再也管不了你了,有心无力,负担不起,我负担不起,他也负担不起,以后,你的大学学费生活费都要自己负责。”
叶文玉仍旧保持着微笑,上一世,就是因为母亲把残酷的真相告诉她,她在崩溃之下,才与母亲大吵的。但是这一世,她不会。
张素素担心地看了女儿一眼,满脸地羞愧,继续提醒说道:“小玉,还有,这,这房子,以后你也不能回来住了,这房子是我年轻的时候从厂子那里买的,没有产权,我嫁过去不能不带一分陪嫁,他的房子小,我嫁过去就住不下,所以合计了一下,他把房子卖了,我把房子卖了,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不过还是小,他的两个孩子只能挤在一个小房间,也没卖多少钱。之前给你出国旅游的两万,就是卖房的钱,我拿了一部分出来给你——”
原来如此!她说怎么清贫了大半生的妈妈突然拿出一笔巨款让她出国见世面呢。在她出国游玩的几天,妈妈一直在忙着收拾行李搬家吧。
叶文玉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客厅和餐厅,内心虽然痛苦,她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笑容,不管她多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笑容仍旧有点僵,一个声音如同大钟,在她的内心轰然作响,她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
母亲的话她听得明白,她失去了从前的家,母亲的新家也不能去,因为新房子小,继父的两个孩子都挤在小房子里。
她会知情识趣,不让母亲为难。
前些日子,知道自己被国内最好的大学录取,母亲又给她钱出国旅游,叶文玉觉得自己幸福地仿佛生活在天堂,可是现在,她发现,她正在经历地狱。
既使重生,痛苦也便轮回一样,现实的问题,如同一记记重拳,打得她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以后怎么办?她只是重生了,并没有特异功能,也没有超能力,她仍旧是普通的贫女一枚,失去家,失去母亲,没有房子,没有钱,要为自己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发愁。
如果重生到十年前二十年前,她还可以千方百计地买房致富,她只不过是重生到三年前,什么发财的途径也没有,三年的时间,世界并没有多少变化。
仿佛害怕女儿接受不了现实一般,张素素开始碎碎念的解释:“女儿,你不要怪妈妈,我和你爸在你一岁不到就离婚了,你爸不要你,把你留给我,这些年,我一个女人,什么苦都吃过了,为了你,我也没有嫁人,总算把你养到十八岁,供到上大学,这十八年,我从来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十八岁就成年了,这些年,他一直对我很好,一直在等我,我不能再拒绝他了,小玉,妈妈想为自己多活几年,你不会怪妈妈吧?”。
张素素说完,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担心地看着叶文玉,眼泪汪汪。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她自私自利,冷漠无情,可是人都会向往幸福,就像植物向光一样。
叶文玉经历了上世,已经懂事许多,她疼惜地看着自己过早苍老的母亲,她原本有一双宝光四射亮晶晶的大眼睛,可是因为吃了太多苦,现在眼角都是密集的鱼尾纹,眼神都是疲倦憔悴,她原本有一头如云般的秀发,乌黑如漆,可现在,黑头发里掺杂了许多白头发,远远地看过去一片灰色。
她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在内心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像上世那样不懂事,虽然未来的生活很艰难,相信她凭自己的智慧可以度过难关的,因此,叶文玉振作精神,微微一笑,对张素素故作轻松地说道:“妈,我怎么会怪你,我一直很感激你,我爱你!”她伸出手,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温暖拥抱。
张素素的眼泪刷地下来了,内心掠过阵阵暖流,她抬起手来擦眼泪,不停地点着头,因为太过激动,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叶文玉为了哄妈妈开心,大声地顽皮问道:“妈,你要不要请我当伴娘呀?”
啥?张素素“卟”地笑出声来,轻轻地打了女儿一下,对她说道:“我是老帮菜二婚,他也是二婚,就打算一家人在酒店吃一餐,不举行婚礼,再说了,哪有女儿给妈妈当伴娘的,要是请你当伴娘,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谁会看到我老太婆。”
叶文玉也笑了起来,她凝视着母亲,无比真诚地说道:“妈妈,你才不是老太婆,你仍然很美!”
张素素笑了,不过因为感动,眼泪夺眶而出。
叶文玉觉得自己有些疲倦,便站起来,对母亲说道:“妈,那我回房休息了,明天学校要报到了。”
张素素点点头,站了起来。她对叶文玉结结巴巴地愧疚说道:“我给你做了饭,买了明天路上吃的零食,还给你买了一条裙子,都收在行李箱里,卖房的钱,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以后,如果手头松了,你有需要,妈妈会给你的。”
叶文玉眼圈又红了,她知道妈妈爱她,但是能力有限,为了怕母亲看到她的眼泪,她立马转过身,回了自己房间。
刚刚关上房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叶文玉慢慢地走到床头坐下,这是一间小小的陈旧的房子,朝向是北,一年到头看不到太阳,可是从明天开始,这一间小小的房子也不属于她了。
去读大学了,一到国庆假日,同学们急着回家,而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因为刚回到家,妈妈就告知残酷消息,叶文玉开始消沉,然而,几分钟之后,她意识到自己重生了,刚刚19岁,人生才开始,悲剧还没有拉开序幕,她又振作精神,开心起来。
人生就是一个纠错的过程,上一世,走错路,是因为她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是这一世,积累了上一世的经验,她已经明确地知道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所以一定会过好这一生的!
没有学费有什么了不起,她可以向学校申请助学金,没有生活费没关系,她可以打工赚生活费!当家教、做服务员、送快递都可以呀。
叶文玉露出了笑容。
前世的她,人生大错特错,但是重生的她,有机会纠错了。只要这一世,不遇上林庭风,不与他纠缠,那么,所有的悲剧肯定都能避免,她一定要谨记这一点。
手机铃声持续不停地响着,叶文玉只好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唉,叶大美女,还记得我吗?”
林庭月?!
叶文玉猛地想了起来,上一世,也是母亲告诉她,她再嫁,房子没了,之后,接到这个电话,是林庭月打来的电话,可是上一世,她之所以能打电话给她,是因为在飞机上她非常主动地给了她电话号码,这一世,她并没有给她的电话号码啊,林庭月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叶文玉的内心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看到叶文玉沉默,林庭月在那边欢快地开门见山:“我是林庭月啊,我们在飞机上认识的,我们家明天晚上有一个宴会,你要不要来玩?”
叶文玉拿着手机,没有做声。
一切都像轮回,都像在踩水,上一世,她就是答应了林庭月的电话邀约,从而认识林庭风的,这一世,她躲林庭风都来不及,她还会去参加林家的家宴吗?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