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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赵成材一家人是和县爷阎辉祖、方大儒等人一起来到贺家的,这些可全都是贵客,让贺家是蓬荜生辉。
贺家父母得到禀报,当然要亲自出来迎接,自然与牛姨**谈话也就结束了。贺玉堂再有心打探,也只得暂且搁下,且先招呼客人要紧。
倒是章清亭猜到他一会要问,觑个空挽着牛姨妈到一旁笑问,“如何?”
牛姨妈却卖个关,“你猜”
见她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章清亭就不用猜了,掩嘴一笑,“那我可就先恭喜姨妈了”
牛姨妈笑着戳她额头一记,“你个鬼灵精,倒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一会儿你过去跟成材说一声,让他跟爹娘也商量一下,我还没完全给准话。毕竟是玉莲的生身父母,还是要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才好。若是无话,也早点给人家个准话,免得那小提心吊胆的,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章清亭已经眼尖的瞥见赵王氏也来了,有些不大乐意,“那可是您亲姐姐,她既来了,您怎么不自儿说去?非支使我干嘛?”
“我就爱支使你了,怎么着?”牛姨妈故意倚老卖老起来,“放心,到时我包一个大谢你这个做大媒的”
章清亭无法,只得应下。随她出来,却见喜妞已经扑进她爹的怀抱,不肯下来了。小妮今儿跟大家小姐似的,穿了一件雪白的纱衣,配葡萄紫的小裙,外面还罩着一件银底绣五彩蝴蝶的小坎肩,花团锦簇中又有一份清新雅致。
头上自小蓄起的那柔软胎发已经有及耳长短,出门时给她娘梳了两个小辫,盘成只比龙眼大点的小鬏鬏,一边戴了一朵粉紫色的珠花,两边的小耳朵眼里各戴了一枚银镶紫玉的小耳坠,额心还用胭脂点了一粒梅花妆,非常漂亮。
赵成材瞧得满心欢喜,抱着女儿左亲右亲,“谁给妞儿打扮得这么漂亮?”
“咿呀”喜妞叫了一嗓,然后扭头开始找她娘了。
赵王氏也觉孙女这一身确实养眼,只是这么个小不点,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居然把衣裳做得这么精致,恐怕也只有那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媳妇舍得。要依着她,就扯身红料,做件上衣,做条开裆裤不就得了?孩长得快,这么合身的小衣裳,还能穿几次?怕是自己给的那料钱还不够,她自个儿又贴了些吧。虽说打扮是好事,但这么过日,真是浪费了
不过这是在外头,她就算看不过眼,也只心里犯着嘀咕,却没说半字,还跟儿一样,上前赞着孙女。
一时见章清亭出来,喜妞便在爹怀里扑腾着,要去找娘亲。和赵成材同来的那些士儒生们却是围着他,正瞧妞儿,赵成材走不开,说把女儿给旁人,喜妞又搂着他的脖不撒手,只得示意让章清亭过来。
章清亭是真不想去,可架不住女儿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咿咿哦哦的乱叫,只得上前跟众人见礼,赵成材倒是大言不惭,“这位便是内。”
章清亭早知道他会有此一说,暗自翻了个白眼,可表面上却依旧端庄贤淑的不置一词,瞧得旁边的赵王氏和赵老实是满心欢喜。
看,这一家团圆了,多好
章清亭眼见公婆在一旁笑得跟朵花似的,尤其是赵王氏,心下暗自不爽,便想伸手把女儿接过去,却不料喜妞好些天没跟她爹好生亲热了,死活不跟她走,却也不许她走,就伏在赵成材的肩头,笑眯眯的要跟她玩耍,似是其享受这父母之爱。
这大庭广众之下,章清亭总不能跟个孩撒气,只得且随和些站在赵成材的一旁,只是心中恨恨的磨牙,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育下女儿,必须得教育
幸好贵客一到,寒喧一番之后,这酒席就开始了。
本来按着官位尊卑,该让赵成材坐到席上去,但小喜妞却完全不懂眼色的一直抱着她爹不肯走,他总不好抱个孩上去吧?便万般谦让,到底让阎大人和方大儒坐了上去,自己抱着女儿坐在下。因喜妞又拽着章清亭不撒手,她也只得在赵成材身边坐了下来。伺候这个小祖宗。
至于他们两大家,也在贺家的有意安排下,刚好就凑了一桌。
牛姨妈却是好笑,这样的一大家坐在一起,倒是怪有趣的。张家的人倒还罢了,只赵王氏真是浑身不得劲,那个筷拿起来夹一口菜就放下,半天也没吃两口东西。干坐着又别扭,便拿着那酒杯一口一口的抿着,不觉一连就喝了好几盅下肚。
她只觉得这酒香喷喷的,味儿又酸酸甜甜的,似没什么,却不知贺家待客的这桂花酿却是经久陈年的老酒,虽不浓冽,却是后劲绵长。她又基本算是空腹饮下,等酒过巡,菜过五味,不觉就有些晕生两颊,只是自己不觉得而已。
牛姨妈倒是看出些端倪来,“大姐,你别是喝多了吧,要不要找地方歇歇?”
“没事”赵王氏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赵老实转头一瞧,皱起了眉,“瞧你这脸红得,真有些上头了”
“是么?”赵王氏抬手摸摸自己脸颊,手上本来就有汗了,也觉不出热,“我倒觉得没事,放心,我心里明白得很。”
赵玉莲也瞧出不对劲了,“娘,我扶你到外头吹吹风可好?”
赵王氏真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只觉得自己有些热了倒是真的,听女儿让她出去吹吹风,倒是愿意的,“那咱们就出去走走,哪儿有水能洗把脸倒是好的。”
“我陪你去吧”牛姨妈放下了筷,毕竟赵玉莲一个大姑,现在跟贺家又算有那么点口头姻亲了,让她四处乱走可不大好。
她记得自己刚过来的那个院里就有小厮伺候,仗着刚去过一趟,还有点面熟,让人打盆水来应该不算难事。
赵王氏点头,随她出去了,这一迈步,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脚下象踩着棉花,一脚高一脚低的。
牛姨妈扶着她的手,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不妥,低声笑道,“这下可还说嘴不?”
赵王氏自嘲的一笑,“这可真是人老了,才喝那么两口就不行了。我记得从前咱们的时候偷爹的酒喝,那么烈的烧刀喝了也没事,还一样的出去放炮仗看灯,疯玩一气”
忆起往事,牛姨妈也笑了,“那时你我多大?现在连孙都有了,你还能不服老么?”
赵王氏想想确实也是,“是啊,不服老不行啊”
牛姨妈出来见左右无人,先自劝了一句,“大姐,既然话都说到这儿来了,我可真得好生劝劝你。这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们都老了,往后当家作主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了。你这总不肯服老,老想着还管着家里的事,让孩们都听你的,这可怎么成?”
一面说,一面扶她在那院中长廊上坐下,“这个不是我故意寒碜你,成材媳妇确实比你强。你自己看看,她那行事举止,跟在成材身边招呼那些个客人,那份端庄和礼貌,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绝对是这个”
她竖起了大拇指,“瞧瞧她在京城里,连御状都敢告皇上皇后,这真龙真凤都见过的人,这不是我说,是好些人都在背后说,你们家成材能娶到她,真算是祖上烧高香了偏你还不待见。”
赵王氏一听这茬就又是郁闷又是恼火,借着酒劲,不觉叫起屈来,“你怎么也听那些人胡说呢?我当初是说了让他们和离的话,可我那是有心的么?你难道不了解你大姐,我多咱干过拆人姻缘的缺德事?那不是气头上的一句话么?可成材非要较真我能?我事后也劝过,别让他和离,可他听我的么?”
她想着就是一肚苦水,“事后你们都怪我,说我不该说那话。可就算我那话是真的说错了,却是他们一定要和离的,还办得那么快,就是我想回过头来把话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呀”
牛姨妈横她一眼,“这说出去的话哪还有能收回来的?”
“怎么没有?”赵王氏酒醉之后,说起另一桩丢脸的事情为证,“从前我说了喜妞那话,不也一样给收回来了么?”
牛姨妈呵呵一笑,“可你这事跟那事能一样么?喜妞不管你怎么骂,她还是你孙女,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但是成材媳妇不一样啊,你想想,人家做月的时候,你怎么对她的?说起来我若是她,我也得跟你翻脸都不说人家还给你们置那么大家业出来,就是啥也没干,也受不了那个窝囊气啊真不知你当时怎么想的,居然动那样的歪脑袋,还给成材娶小。大家都是女人,这样事情落你自己头上,你愿意么?”
这事是赵王氏的心病,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了,不觉说出自己真正的心病。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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