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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平县其实就是崇阳国的西边,此地既无达官贵族,更无巍峨建筑,城墙还是由泥土烧制而成,说不尽的凄惨。

城内县衙府是城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红瓦青砖,两扇漆黑的大门前有两座栩栩如生的巨大石狮,就算明面上的规矩再严谨,依然有孩童偶尔爬上石狮嬉戏打闹,时间久了,以至于石狮头顶早已被摸至掉漆,变得光滑发亮。

县令老爷名叫虞仲,正统书院出身,更是以不到而立之年博得一个君子的称号。

要知道崇阳国被赋予正名的书院何其之少,更别说在里面道德学问皆排的上上等的君人之流?

虞仲本来想着十年寒窗苦读不应该落得一个默默无闻的下场,要进官场,要争得一个人前人后天下知,所以就满腔热血的去参加了科举考试,在乡试和会试全部拔得头筹,最后的殿试男子稍微放水想着“人打出头鸟”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所以男子就仅仅拿的一个探花的名次,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发配到这弹丸之地,做一个管无可管,人人不知的芝麻小官,实在是憋屈死个人。

追溯以往,当初殿试考官论学识其实并不算太高,就是一个官场混水鱼罢了,可那人心气极高,还喜欢给人挑毛病,于是虞仲就和那人在一道显而易见的考题上做了次辩论之争。

那人是指着虞仲鼻子骂骂咧咧,说什么你一个正品书院君子拿不得头名就算了,可这等小题你都犯糊,实在有辱于你同名的君子之流。

而虞仲这人又极为有趣,在他看来不是读了书就每天大道理挂在嘴边,而是谁要跟我讲道理,那我也跟谁讲道理,谁要骂我,那我就骂谁。

于是虞仲就同样给这位初次相见的考官来了场大道理淋头,说什么是你眼窝子浅,不懂就不要乱说,更如你连君子都不是,何来君子之流一说,最后是气的考官面红耳赤,一身的傲骨全然被一掌拍在地上。

千平县小雨渐停,街道青石路上稍微有点泥泞,那位名叫虞仲的县老爷就一身便装四处溜达,反正坐着也是没事,不如出来透透气,散散心。

他先去一间小酒肆买了两坛青花酒,一路悠悠荡荡来到了那间小镇学堂。

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学生也早已下课,那位学堂唯一的先生正一人坐在后院饮茶打谱。

孔新安实在是为那位少年姜怀感到可惜,那么好的天赋若就这样白白浪费,心底是有点过意不去,若不知道还好,可这颗大红灯笼在自己眼前一晃就是七八年,老人本想先抱着继续打量的心思,就算有点小错也无伤大雅,可这直接打算弃学,实在让人窝火,就像辛辛苦苦种了一颗大白菜,出去喝酒的功夫回来就被猪拱了,这放到谁身上不心烦?

老人一拍大腿,喃喃道:“要不当先生的也去主动认个错?反正不算丢人。”

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老人压在心头,“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万物皆有定数,说不定只是在画蛇添足罢了。”

老人犹犹豫豫捏起一枚黑子轻轻按在棋盘,朗声道:“虞大人为何站立不动,无妨进来坐坐。”

靠在门口的虞仲,挑了挑眉,缓缓走到老人身前,先是弯腰行了一礼,拎出酒坛晃了晃,“下酒菜有没有啊,请老前辈喝杯酒。”

“等着。”

孔新安不紧不慢收回棋子,端着棋盘走到屋内,一手拎着一个木凳,一手端了一盘油炸花生。

虞仲起身接下凳子,坐下后指着花生嗤笑道:“堂堂一个崇阳国九境半步圣人,天天就吃这个?”

老人自顾自拔开酒塞,豪饮了一大口,同样讥讽道:“那你这个七境的书院君子,天天窝在在这弹丸之地,就不嫌丢人?”

虞仲本想回一句,“前辈不也一样?”可话说了一半,还是欲言又止。

老人捏了颗花生扔入嘴中,吧唧吧唧嘴,打趣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怕我一个不高兴找你的麻烦?”

虞仲摇了摇头,丝毫不回避老人暗藏锋芒的话语,喃喃道:“终归是不一样的,前辈是在教书育人,是天大的好事,而我顶多算半个物尽其用,还是一直吃家底的那种。”

男子一手拎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仰头笑道:“到了年头官期到满,我就不干了,这世风日下的凄惨光景,崇阳国第二天被人一举踏破太安城我都一点不奇怪。”

他随即放下酒坛,自语道:“可寻根问底和我虞仲倒真没一点关系,我大可以回书院继续读书,以后博一个贤人的名号,顺便看看老前辈眼中的光景。”

徐徐微风拂过男子的额头,发丝飘动,衣衫晃荡,男子打算再说,老人直接摆手怒道:“你来这就是给我发牢骚的?还是特意抖搂下你的雄心抱负啊。”

虞仲在原地微微拱手,满脸笑意,语气温和,“要不老前辈也发些牢骚,算是礼尚往来,再说喝点酒不说点真心话,跟闹着玩似的。”

平日喜欢清静的老人,微微皱起双眉,伸手指着男子直接笑了出来,“你这泼皮无赖到底怎么混到这个境界的,莫非真如世人所说,花银子堆出来的?”

虞仲点了点头,“不如说是买来的,花费我十几年的光景一句一字买来的,说起来还有点丢人,我家先生对我抱的期望太大,说十年之内再让我混个贤人的头衔,可我真的有些黔驴技穷,江郎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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