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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英,你既然知道家父一直以来对你多有诟病,为何却要执意烦扰?”许向林拦住她,好奇道,“万一被爹爹抓住把柄,又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冯子英想想刚才许昭一反常态的口气,心里也在犯嘀咕,但转念又满脸喜悦,应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料想伯父这次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哎呀,你就不用担心啦。”

冯子英说罢冲他喜笑,许向林盯着她的眼睛愣看,微皱的眉头一展,不由得失口嗤笑,她的一颦一笑好似微漾的涟漪,荡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顾虑。

打小饱读诗书,舞文弄墨的许向林,此刻也无言以对,真真是才气冠绝九重天,哪堪佳人一抹笑。

“也罢,幸好家父让我陪着你,你自顾玩耍就是了。”许向林爱恋地呡嘴一笑,冯子英还未听他说完,便头前赶着步子朝她的屋子而去。果然,再大的许府也难以关住她那无拘无束的自由心思。

冯子英腿脚不便,许向林吩咐三九私下准备了一顶轿子,明日随同出府。

冯子英回房挑了挑衣裳,半晌过后独身走进寝堂,清灵着嗓子:“伯娘,伯娘?”堂上空无一人,片刻之后,若兰从侧堂迎了出来,“哎呀,原来是阿姐,我还以为是哪来的百灵鸟叫唤哩。”说罢靠近身来。

“哪有你这样贫嘴的阿妹~”冯子英侧过脸略显害羞,若兰掩面偷笑,随即又严肃起来,:“阿姐今日怎会在此,找夫人所为何事?”冯子英转过脸,一脸灿笑:“老爷同意我和许公子明日出门游玩,这些天每日对着书发呆,连个鸟叫声都不闻,可真把我憋坏了。”

“哎呦呦,阿姐莫非嫌弃我家公子是个无趣的书呆子,这心儿啊早就不知飞哪里去咯~”若兰这女孩家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在冯子英面前倒是机灵巧语得紧,俏言趣语张口就来。

“又在瞎说...罢了罢了,夫人可在侧堂?”她瞥眼瞧向侧堂,若兰低下头,略显忧虑,“夫人前日出了趟门,回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喘不上气来,站也站不稳当...”

“可请过医家?”

“昨日寻过医家,医家说夫人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冯子英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着忙想进去看看,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自言:“算了,还是不要打扰夫人休息了。”转身就要出门离开。

“原来是冯娘子,我说若兰这丫头半天不见人影,不知娘子前来有何要事啊?”刘氏额头缠着束布,面色苍白,一眼看上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小女不知夫人染病在身,冒昧搅扰,还请夫人切莫怪罪。”冯子英赶忙上前搀扶,“夫人理应多加休养才好。”

“老身一大把年纪了,这身子骨啊大不如以前硬朗,如今又值深冬,得个小病小灾的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大碍呦。”刘氏干咳了几下,紧着面皮微笑,“娘子有话尽管说,有什么难为情的。”

冯子英欲言又止,她看看刘氏,又看看若兰,不知该不该开口,若兰见她多有为难,便言:“阿姐,有什么事就说吧,夫人宽宏大量,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的。”

“夫人,不知明日可否让若兰陪我一同出府。”冯子英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刘氏,刘氏听罢虽面无变色,但话语中透出丝丝不安,她随即应允,吩咐若兰明日一同前去。

入冬初月,隔三差五的日子里,风摧巷尾,雪压城头,乌伤似浸在天地苍茫中,白了城阙,凉了瓦舍。

时值隆冬第二月,琼英不理三冬唤,佯自溺隐百尺天,风雪销声匿影,似乎不再眷恋乌伤的屋瓦堂阙,近一月有余,暖阳普照,冰消雪融,只留团团点点的残雪,藏于深巷阴暗处,墙脚零缝中。

第二日,天晴气爽,冬阳依旧,只不过毕竟是寒冬时节,湿寒之气仍是不减凌威,冯子英早早起床梳妆,笑靥如花,眼波中流转着兴奋与期待,她待在许府的这些天实在是烦闷不已。

收拾停当,几人趁着早色便出府逛荡去了,四个奴仆抬着轿子跟在后面,冯子英问过许向林为何轿子里空无一人,他谎言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若兰一眼就看穿自家公子的心思,掩面偷笑不语,三九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收敛一点。

“阿姐,此番幸得出府玩乐,是要逛那石桥闹市,还是想买些水粉胭脂,簪钗头凤呀?”若兰甜笑相语,许母昨日吩咐她带足钱两,以备不时之需,要是冯子英看上什么物件花饰,买了便是。

“妹,随便走走看看就好,前阵子夫人不是差你向我房中添补了许多家用物什,就连那胭脂都快没地方放哩。”冯子英推脱道,她并不想破财买什么物什。

“阿姐生得美俏,我看那胭脂是派不上用场喽!”要说若兰这女子,言谈不仅风趣,还很讨喜入耳。

“你呀你,莫要取笑于我...”

许府家规甚严,若兰平日里谨言慎行,更哪敢私下与冯子英玩笑打闹,趁着这个机会,满腔子的言语溢口而出,巴不得说个昏天黑地。

“公子,元辰(即春节)将近,听说西街那边很是热闹哩!”三九兴奋不已,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要蹦跶起来。

“哦?哎呀呀,你不说我倒忘了,下月初一便是岁朝之日哪。”许向林先是一愣,而后稍作思量,恍然慨叹。

“公子日日只顾读书,这喜庆日子不忘了才怪呢。”若兰总有说不完的话,但凡他人开口言语,她总能紧着话头搭言。

“向林,既然西街行客众多,不妨去凑凑热闹。”冯子英说着拉了拉他的手臂,许向林笑语:“难得出门一回,你想去哪就去哪,偌大的乌伤够你逛些时辰。”几人说说笑笑,不大一会便闲步逛到了西街口,要说这西街,真是别样一番景象。

茶堂酒肆风月楼,邸店杂铺天香馆,总总而生,林林为群,行客不绝如蝼蚁,嘈语起伏似雀鸣,踏破槛木,扶墨帮门,门中之人难为出,门外之客艰为入。长摊连街,不辨东西何处远,人川流梭,不分南北何方客,顿步却足,尽观垂髫黄发,谈笑风生,尽喜良辰佳日,纵使三冬封八荒,哪堪一春唤九疆。

冯子英愣眼看着如此繁华热闹的西街,不由得喜叹不已,梨涡一点红,眉稍一字落,她迫不及待地走近一处摊子,满目的簪钗镯珥,映着阳光亮丽发灿,若兰紧跟其后,见她如此喜爱,便顺手挑了一个粉红耀眼的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随后就要摸出铢钱来,冯子英见状取下簪子,把着若兰的手臂,硬是把钱袋子塞了回去。

“阿姐,你要是喜欢这簪子,买下便是,何故如此推脱嘛!”若兰噘着嘴,很不理解她因何如此。“若兰,莫要多言。”许向林给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拉着冯子英的手臂,到别处赏看闲玩。

这一来,几个时辰的工夫在几人谈笑间‘灰飞烟灭’,已是正午时分,繁闹的西街更是人声鼎沸,摊主的吆喝声,酒楼面馆伙计的唤客声,茶堂闲人墨客的谈笑声,此起彼伏,混沌在街头巷尾。

三九时长往来西街,不是置办府内家用,就是奉命操办差事,他对这里的一切似乎已经习惯淡然,要不是眼看元辰将近,他才不会提议来这里闲逛,此时又跟在几人屁股后面转悠了好几个时辰,甚是乏累,便言:“公子,前面有家酒馆,我们进去稍作歇息如何?”许向林见日头高升,又逛了这许多时辰,是该歇歇脚,便吩咐三九头前带路,一并进了酒馆。

这家酒馆唤作西子酒馆,地处西街最繁华地段,掌柜的乃是一位妇人,约摸三十来岁,生得妖娆多姿,妩媚风韵,闲汉野客,文人雅士,凡是前来吃酒的人,无不赞其貌赛比西施,夸其才无出其右,酒馆因此得名西子酒馆,百姓只知其姓柳,却无人知其名,遂以柳娘称之。

平日里来此间贪酒消遣的闲客络绎不绝,酒馆的生意红红火火,今又临近元辰良日,酒客更是座无虚席,人人皆知柳娘善歌善舞,众人谈及便言笑起哄,柳娘推脱不得,便趁着良辰美日在馆内载歌载舞,酒馆瞬间欢闹起来,众人看得酒漏嘴角,盏碎满地。

“盏铢钱三两,歌舞之资二十两,总共二十三两。”歌尽舞罢,红袖一落,叶眉一展,柳娘盈步退回柜台,馆内静无一声,半晌过后,众酒客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把酒问盏,一边对柳娘的歌舞赞不绝口,一时间酒馆又吵嚷热闹起来。

众人适才眼里只见柳娘的纤纤腰肢,耳中只闻柳娘的吟吟笙歌,哪里注意到许向林他们一行人进了酒馆,三两盏浊酒之后,才有酒客发现他们。

“哎呦,这不是许公子嘛!”一位披着紫貂裘衣的男子一手把着酒壶,嗞溜饮下一盏温酒,嘻笑着面皮近前来,这一声敞亮的喧喊,一下子引得众酒客纷纷歪头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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