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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节课讲的是礼仪一节中,如何通过服装来分辨来人的身份高低。
在这个等级制度无处不在的年代,士族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为了表达自己的特殊,在服装上可谓绞尽脑汁。经过几百年的努力,现在达到了最高峰。种种服装繁琐而讲究,无不与地位,身份息息相关。
这教习教得甚是仔细,讲了半个时辰,才讲了一个贵人喜欢穿的服饰。等到她宣布休息时,张绮的双脚都麻了,整个人也感觉到疲惫,
这还是好的,张绮暗暗忖道:到了书画和刺绣课,这般站着能做什么?幸好,在那些方面,她似乎天赋不差,上一世的记忆都刻在她骨子里。
侧过头,张绮看着休息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着的众女。只是一眼,她便收回目光,转身朝外走去。
学堂外,是一大片花园,花园中树木林立,现在是初春,树叶早就凋零一净。张绮漫无目的走着,无意间,几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听说十二郎准备挑个姑子送给萧莫为妾?”
“嘘!你不知道吧?昨天大夫人把十二郎和张萧氏骂了一顿呢,说是这种话再也不许提起!”顿了顿,这声音压得低低的,认真地说道:“听说大夫人恼怒非常,当时还令张萧氏跪了二个时辰,好些人求情,她都不理……有人说,大夫人不喜欢萧氏莫郎。”
“怎么可能!”先前的声音惊叫道:“大夫人明明对他看重得很。”
“是啊。大伙都想不明白,这么一点小事,大夫人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
大夫人不许啊?真好!张绮吁了一口气。
第二堂课,是绘画课。自高祖上位后,皇室和贵族们,便对书法绘画音乐,特别的关注和喜欢。高祖本人和现在上位的新帝,更有这方面的天份。因此这绘画课教的是:就算你绘画上不曾有天份,画出来的东西匠气十足,可你还是要具备相当的鉴赏水平。
站在后面,张绮歪着头,听得津津有味。在教习布置功课时,没有几的她,右手在虚空轻描着。
这次的教习姓袁,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他皮肤白净,有着剪水双眸,看起来虽然类似妇人,却是时下喜欢的绮貌玉颜,眼如春度。张绮看得出,学堂里好些姑子都对他有好感。
教了一会,他瞟向还在空中轻描的张绮,淡淡地说道:“张绮?”
张绮连忙站直,应道:“是。”
“没有几,如何学画?来人,给阿绮帮一张几,便摆在她那角落里。”
他话音一落,庶出的那一堆中站出一个姑子,她尖叫道:“这不行,她张绮的身份,怎能与我等一样有几可用?”
那姑子话音没落,袁教习便是淡淡一瞟。他这一瞟也不如何威严,可不知怎地,那姑子马上低下了头,不敢吭声了。
袁教习目光瞟过她,又瞟向学堂里的众姑子,依然语调淡淡地说道:“在我的课上,她必须有几!至于其他教习那里如何,与我无关。张绮,过来拿纸笔墨岘。”
在一阵嗡嗡声中,张绮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向教习走去。
不过走了三步,前方的过道处,便出现了一条伸出来的小腿。
它拦在张绮必经的过道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拦得光明正大。按照惯例,张绮如果识想,就当在碰到它之前摔倒就地。也就是说,她得乖乖地被它拌倒,还不能碰了磕了拦她的那条高贵的腿……
这依然是一次下马威。
张绮瞟了那脚一眼,暗暗想道:如果我现在拌一下,你们不会再找我的麻烦,那我忍一次也就罢了。可惜,据这一上午观察所得,这些庶女们平素被嫡女们欺凌得太多,早有一些没心气的,想把怒火发作在她身上。而她又是这张氏大宅中,唯一一个被接回来的私生女,是唯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欺负的对象。她现在忍住了,只怕光那几个庶女,便可以把她生生整死!
她低着头,眉目温婉,嘴角轻扬,裙袂飘逸,在经过那条横着的小腿时,张绮莲步轻移,轻飘飘的,毫不在意地——跨了过去!
嗡嗡声一止。
所有的人同时回头看向张绮。
袁教习也在向她看来。
数十目光中,张绮依然低眉敛目,安静得乖巧,这一瞬间,众人同时想道:她应是无意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那个身份高于她的庶女来说,是一种挑衅。
当张绮飘然走在袁教习身前时,那气得脸孔通红的姑子,腾地站了起来!
而这时,张绮正低着头,本分老实地接过文房四宝。
张绮没有看到,袁教习却是对上了那姑子的怒火。当下,他嘴角扯了扯,冷冷的,严肃地说道:“张缥?”
盯着依然怒瞪着张绮,正准备发作的张缥,袁教习淡淡地说道:“我说了,在我的课业上,张绮必须有几!你本应明白这意思,却依然做出无理之事!此事,你说怎么办?”
话音一落,本来觉得没了面子,怒火中烧的张缥便大声叫道:“你不过是个教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她刚说到这里,嫡女圈中发出一阵低笑声。张锦回过头来,好心地提醒道:“阿缥,袁郎可是建康袁氏的嫡子……他来当教习,是迷上了我张氏特制的美酒!”他当教习,要的不是财帛,只是美酒!
声音一落,张缥一张涨红的脸,便迅速地转青。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教习,很快便红了眼圈。不等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袁教习已挥了挥衣袖,淡淡说道:“罢了,坐下吧。”
“是,是。”
袁教习转过头来,看向张绮。
站在他面前的张绮,依然低眉敛目,可那眉眼间,却太过娴静。竟似刚才这一幕,对她来说宛如春风拂过……不管是张缥的发作,还是他的身份!这份从容镇定,竟是比她所有的姐妹都要出色!
自魏晋以来,风度已比才华重要。魏晋初期有几个名士,既长相丑陋,又才华不显,出身吧,虽然出身名门,也不过是庶子偏支。可他们仅凭着风度出众,便能够成为一代名士。
眼前这个身份尴尬的小姑,居然也有如此风度,实是难能……如果张氏舍得放下成见,把她当嫡女培养,未必不会出一个名谢道蕴那样的风流人物!然后再把她嫁给一个寒门出来的高官做正妻,亦会成为一桩美谈。
可惜了,张氏怕是没有那个心胸和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