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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平京城外湿雾弥漫,距城十余里地的沈家别院里,早早地便升起了炊烟。说是别院,其实不过一间正房,三间别屋,再加上中间围成的一个小园子,如是而已。
齐远津收了剑,撸起袖子正准备去劈柴,却突然发觉身后仿佛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谁!”声音未落,剑已出鞘。齐远津猛地一个转身,将剑送了出去,两眼精光死死地抓住了来人。
“齐伯的身手还是那么好。”沈子安将逼至颈边的刀刃轻轻推开了几分,笑着说道。
“公子!”齐远津自知鲁莽,赶忙将剑收了回去,作揖道,“齐某失礼了。”
沈子安倒也不在意,四下环顾了一番,问道,“齐伯还是每天都在这儿操练一番?”
“是啊,”齐远津笑道,“习武最忌讳的就是间断,况且筋骨活动开了,也好做事。”
“可依我看,齐伯最近怕是偷懒了。”说到这儿,沈子安微微歪着头看向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怎么说?”
“我已来了好大一会儿,齐伯难道才发现?”
齐远津一愣,着实大吃一惊。他身为府中侍卫,沈子铮与沈子横一身的武艺,皆由他教导而来。沈子安自小体弱,折腾不起,自打搬到别院之后,齐远津才断断续续教了他一点防身自救和屏息凝神之术,可他万万没想到,沈子安精进得竟如此之快。
“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在齐伯做了个翻身下劈剑之时。”
那是一炷香之前了。齐远津心里又惊又喜,不由得高声笑道,“了不得!了不得!只是公子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
“醒了,便起来了。”沈子安来回踱着步,拖着长音答道,大有要聊个年深岁久之意。
“吃药了没?”
“紫菀还没煎好呢。”沈子安拿过齐远津手上的剑,就要比划。
“这怎么行,”齐远津脸上顿时严肃了起来,“还没吃药,就乱跑出来,早上天这么冷,受了寒气怎么办?快回屋。”说着,便径直往院子西南角走去,不再理会他。
沈子安紧走几步跟了上去,“齐伯要去劈柴?我也去。”
齐远津一下子顿住了脚,夺过他手里的剑,说道,“公子听我一句,快回去罢。”
虽是商量的用词,却不是商量的态度。沈子安心里清楚得很,若是自己再不知趣地往前凑,那么被扛回去或者绑回去都是有可能的,齐远津干得出来,既然如此,倒不如乖乖回屋等着。
见他怏怏地往卧房走去,齐远津心里不禁一阵发酸。
早年沈子安落水后,虽然勉强救了过来,却也落下了一身的顽疾,沈霄几乎寻遍了天下名医,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医治的办法,只得每日以吃药来维持。他十三岁前的日子,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百病缠身之时,连饮食起居都成了问题,舞刀弄枪就更是奢侈至极的事情,顶多在他精神好的时候,请先生来教几篇文章,聊以解闷。
十四岁那年,沈子安以静养为名,几次三番向沈霄提出搬出去独住。沈霄早就发现了小儿子的日渐沉默,心里着急,却毫无办法。想到他不曾要求过什么,若是这件事上顺了他的心意,说不定就真的能好起来,沈霄犹豫再三,终于在王城外置办了一处庭院,背靠村落,依林近水。沈子安本想只把紫菀带过去,齐远津硬是劝了一遍又一遍,说是紫菀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干的了粗活累活,这才把自己硬塞进了别院。
这一住就是三年。
所幸沈子安身体一日强似一日,精气神也足了不少,才算是有了个交代。
紫菀把药端到正房时,沈子安正背靠木几低头翻着书。紫菀见状,生怕吵到他,于是转身悄悄关了门,站在一旁不做声。她最爱看沈子安沉思的模样,无论是阳光打在他的面颊,睫毛在眼脸下映出了小片的阴影,还是夜晚的烛光将他的周身染上了一层橘红。再或是刚起床的两眼迷离,喝汤烫到嘴时的窘迫,还有夕阳下拉得长长的影子。
不是的,她大概爱他任何时候的样子,打心眼里,深爱着。
“来了?”
“呀!”紫菀正发着呆,突然听到沈子安唤她,手上一哆嗦,药也洒了出来,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沈子安赶忙站了起来,边走过来边问道,“烫着手了?”
“没有,可是洒出来了不少,我再去重煎一碗。”
“我瞧瞧。”沈子安接过药碗,扫了一眼,说道,“哪里洒出来了不少,我看这样就挺好。你平时总煎这么多,怕不是想要苦死我。”
“不行……”
没等紫菀说完,沈子安便故作嗔怪地指了指她,接着将手中端着的药一饮而尽,脸上也跟着皱成了一团,“真难喝。”
大约是吃完了药,心里的底气也足了几分,沈子安又胡乱翻了几页书,终究还是坐不住。昨日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沈子安心里乱的很,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找齐远津聊些有的没的。
“齐伯!”沈子安出了门没走几步,便看到了正在打扫庭院的齐远津。
齐远津见他又凑了过来,心里纳闷的很。论理,沈子安是比从前开朗了些,但远不至于如此活泼亲人,于是停下了手上的事情,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倒也没什么烦心事,只是……”
“公子只管说便是,难道还信不过我?”
沈子安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仿佛陷入了沉思,再张口时,声音里也带了些许的颤意,“昨晚我做了个梦,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死命地把我往水里按,我怎么都逃不掉……”
齐远津心里一紧,刚想劝几句,外面突然传来叩门声,沉而不重,不疾不徐。沈子安身子猛地一抖,下意识地转头盯住了大门。齐远津赶忙放下扫帚,快步走了过去,拉开门一瞧,沈子铮身着锦色斗篷,独自一人站在门外。
“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