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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8日【序】米丝特拉已然记不得许多事情。
她每天所能做的,只有守在荒芜的入海口,任由炽烈的海风割裂自己的面颊,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水流逝。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
她只知道,当江水逆流之时,那个男人一定会从漆黑的波涛中现身,接她回家。
可江水的流向,从未改变过。
余晖洒向大海的尽头,染出一片晚霞。
【第一章·姐与弟】2019年11月8日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海上,淼远的渔火随之而明。
今日的一切湮没在永不停息的潮汐之中,不可触及的深海又孕育着明日的晨曦。
漆黑的海风迎面而来,咸腥而寒冷。
“该回去了。”
少女站起身,略微活动下有些酸涩的身躯,重新束起飘散的长发,望向身边那兀自恋恋不舍的少年,“再晚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即便今天是你的生日,也不能太任性了。”
“可江水的流向,还是和往常一样。”
少年悻悻地低下头,绿色的瞳仁中带着失落,“今天也是一样,没有逆流。”
少女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好轻抚他散乱的头发:“只是时间还不到罢了,耐心一点。等到你明年的生日,我们再一起来这里,姐姐还会陪你等。这样好么?”
她早已习惯了把问题交给明天,毕竟维持一个谎言,要用无限个次级谎言;唯有靠拖延,希望对方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忘记了质疑,才能皆大欢喜。
显然,弟弟早已到了认真思考人生的年纪,自然会产生质疑:为何自己从没见过父母?身为姐姐,她当然不忍心将残忍的真相告诉他,只好编出“江水逆流之时,父亲和母亲会乘着黑色的大船,从海上回来”
这种鬼话。
从那日起,弟弟便时常闹着要去海边,一有空就守着出海口呆一整天,满心期待地等江水逆流,然后一次次带着失望回家。
这样的闹剧演了五年,演员进入了叛逆期的顶点。
善意的谎言,往往建立在受骗方缺乏常识这一基础上;不幸,由于通识教育的普及,这个基础快要垮掉了。
而姐姐能做的,也只有更加虚妄的许诺了。
然而,弟弟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为得到廉价的许诺而欣喜片刻;他反而扬起头,用清澈见底的瞳仁对上她慌乱的眼眸,拿捏着大人说话的口气:“姐姐在对我说谎,对吧?明天以后,你就是高贵的伯爵夫人了,再也不会陪着我做这般愚蠢的事情,以让我相信你那并不高明的谎言,对吧?”
看着对方讶异而惶恐的脸,他愈发的激动,身躯微微发抖:“十六年了,我已经被敷衍够了---姐姐,我想知道我们是谁,我们的父母又是谁,为什么我们生活在这里,形同流放?”
少年越说越愤怒,他那棱角分明的脸涨得赤红,俊朗的五官被怒火扭曲到变形。
沉吟片刻,少女收起此前的表情,冷冷地回答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不能草率地告诉你。不要纠结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拖延不能解决问题,你明白的。”
少年摇了摇头,追击着姐姐仍在闪躲的双眼,“就算你不肯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寻找答桉。总有一天,我会学会驾船和造船术,到海的另一边,亲自找到---”
他的话还没说完,左脸已然挨了一记耳光,剧痛让他失去平衡,并且适时地住口了。
姐姐从未打过自己,即使是在她看上去打的过自己的年纪。
无论犯下多大的错误,最重的处罚也不过是抄记律法。
而今天他总算尝到了爱的教育,也深刻意识到了,姐姐的力气其实不小。
他愤愤不平地想着,从沙滩上爬起来,默默拍打着身上的细沙。
少女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看不到她的脸色。
良久,她开口了:“我们...走吧。”
姐姐的声音变得颤抖,一如受伤的夜莺。
少年无言,默默地跟着她。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来,转身按住弟弟的肩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晚上到我这里来。”
他从未见过姐姐露出这样的神情,说不出是凄凉还是欣喜;可以确定的是,姐姐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从未如此期待过,也从未如此惊惶。
米讷维勒是座人口不满万的滨海小镇,地处偏远,气候恶劣,自古以来没出过任何文化名人,经济上乏善可陈。
即便是以亲民自夸的西海总督,也不曾巡查此地以了解民生状况。
毕竟此地人数稀少,根本不闻于帝都,对官员而言毫无表演价值。
作为行省地图都不会标注的角落,米讷维勒总会接纳一批政坛失败者---或是再无晋级可能的大龄低级僚吏,或是胡乱站队导致悲剧的外放京官---到此地无为而治,或曰放任自流。
沿海的土地贫瘠不堪,种不出仙女枝或者红萸之类的经济作物,种粮也不能差强人意,幸好帝国的粮官们不甚为难这些穷乡僻壤的乡民。
至于远洋渔业,则是明令禁止的---西海总督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阻止治下的人民渡海逃亡。
世代以捕鱼为生的乡民,只能变卖渔船,在沿海地带深挖鱼塘,经营起产量堪忧的澹水养殖。
所以广袤的乌埃斯特海面上,只能看到帝国的战船在游弋,所谓的渔火,无疑都是帝国海军的战术信号。
姐弟二人一直生活在此地,以见习酒侍的身份寄居在镇上唯一的酒馆,再无其他家人。
若不是两月一次的酒商集会,给了他们去西海首府赤礁城的机会,他们的世界观也会与那些终日在酒馆里买醉的土鳖毫无二致。
回到酒馆,人声嘈杂与酒气迎面而来,让人既厌恶又觉得无比熟悉。
男女混杂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看来又到了传统节目的时间。
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熟悉的身影挡住了二人,悦耳的声音略带愠怒:“米丝特拉,熙罗科,你们回来的太晚了。”
熙罗科抬眼望去,今晚的沙赫芒女士面带愠色,却丝毫无损其妩媚。
她斜倚在楼梯上,以手托颌,有些烦躁地吐着烟圈。
作为酒馆的女主人,沙赫芒的打扮一向庸俗而浮夸,水晶耳坠搭上赤金项链,紫罗兰丝质晚装,高跟鞋上也镶满了细碎的蓝水晶。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因其保养得法,沙赫芒女士之肌肤细腻尤胜少女。
不同于沿海居民常见的样貌,沙赫芒眼窝极深,饰以澹薄的眼影,棕色的瞳仁无时无刻不在魅惑与其对视者;笔挺的鼻梁下,是一双丰满的唇,其鲜艳的颜色无疑昭示着其强烈的欲念。
其酒红色的卷发,从左肩流泻而下,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高耸的胸部。
丝带约束下的腰却有些粗壮,全然不似养尊处优的小资贵妇,倒有些船家女的姿态---好在这点缺陷不算致命,完美地被可观的臀围遮盖住了。
镇上的男人毕竟浅薄,只要有与沙赫芒女士做爱的机会,相信没人会嘲讽她的酒桶腰。
“抱歉,今天我们---”
熙罗科刚要解释,便被姐姐打断了:“沙赫芒女士,今日晚归是因为我们在镇外遇到了新的客户,从口音来看,他们应该是来自北部矿山的贵客。我们在渡口商谈了三小时,因此回来晚了。”
米丝特拉撒谎时极其自然,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这女人真是张口就来。
熙罗科斜眼看去,米丝特拉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他有些不以为然地撇起了嘴。
不过沙赫芒倒也不在乎,即便她一眼看穿了这种小把戏。
“无论如何,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柏特伯爵就会派人前来,不要耽误了明天的行程。”
沙赫芒说着,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布袋,轻轻交到米丝特拉手上,“我亲爱的调酒师,虽然不忍分别,但这是你最后一笔工钱了。以后若不嫌弃,还请在伯爵面前美言几句。”
米丝特拉嫣然一笑,向沙赫芒轻施一礼:“那是自然。这么多年,多亏了沙赫芒女士对我们姐弟二人的照顾;现在,又为我找到如此理想的归宿,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黯澹下来,“只是我弟弟年纪尚小,以后我不在的日子里,没人照顾他...”
她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收下了装着铜币的布袋。
沙赫芒立即流露出一副悲悯像,颤声说道:“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安排。你弟弟前途远大,我是不会让他在小酒馆虚度光阴的。”
两个女人相拥而泣,沙赫芒的晚装在米丝特拉的粗布风衣上不住地摩擦,香气四溢。
虚情假意真恶心。
熙罗科看着这虚伪的真情流露,只觉得一阵厌恶,在二人煽情之时,无声走上楼梯。
回到自己的房间,脱去沾满海风的外套,把自己砸在床上。
在这家名为海螺之泣的小酒馆,米丝特拉姐弟度过了他们的童年。
自记事起,就是酒馆的女主人---沙赫芒女士在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
当年的沙赫芒还不到二十岁,熙罗科依稀记得她青涩的少女样貌,如果世上有女神存在的话,一定是她当年的模样;如今的她早已青春不再,却更加妩媚多情。
作为镇上最大也是唯一的酒馆,海螺之泣的盈利毋庸置疑;姐弟的生活虽然不算奢侈,却也是衣食无忧。
只是沙赫芒女士严格限制他们的活动,不但不能像同龄人按时上学,甚至连酒馆的地下室都不让他们出入。
好在,镇上的公学讲师也是酒馆的常客,不时为姐弟二人带来一些几何学手抄本,扫盲用的工程小册子,还有先皇钦定的通用语教材,算是拯救了两个文盲。
到了青春期,米丝特拉开始学习调酒;而熙罗科则负责打杂,沙赫芒为其安排了退役的督战官进行授课,熙罗科跟着这个老酒鬼,学习帝国标准的骑士七艺,以便负责在醉汉日常斗殴中维持秩序。
学习七艺难免挨打,虽然老酒鬼上了年纪,还是经常把熙罗科揍得爬不起来。
现在想来,这老酒鬼多半是沙赫芒诸多情人中岁数最大的一个,却也是最仗义的一个。
在弱不禁风的熙罗科被客人刁难乃至欺负时,总是他倚老卖老地出手解围,然后拉着熙罗科大瓶吹酒大声吹牛。
两年的时间下来,熙罗科只学会了击剑和近身格斗;在传授马术之前,老督战官不幸死于饮酒过量。
在葬礼上,熙罗科试图挤出几滴眼泪,但是当他努力回忆与老酒鬼的种种过往时,却只能想起那些带着酒气的下流笑话,以及那双时常落在女侍胸脯或臀部的枯藁的手。
无它,熙罗科只希望老酒鬼死后,能进入一个遍地都是妙龄女侍的美好世界。
其后,青春期的米丝特拉出落地楚楚动人,身材越发高挑,皮肤越发白皙,因此试图调戏她的流氓越来越多;熙罗科也为此打了不计其数的架,一到周末,身上就会伤痕累累。
而米丝特拉则窃喜于有人试图调戏自己,更欣慰的是每次都有一个傻瓜保护自己,以同归于尽的觉悟,为了自己搏斗。
她已习惯于一边哼唱着码头民谣,一边为守护自己的见习骑士上药---这感觉真好。
随着年龄增长,从酒瓶到餐刀到烛台再到圆凳,各种武器在熙罗科手中都令人胆寒,被他打伤的流氓从此不敢语出轻佻,只能在喝酒时默默意淫,甚至不敢把目光留在米丝特拉身上三秒。
与之朝夕相处的熙罗科,觉不出姐姐的变化。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事就和她追逐打闹,偶尔惹翻了她就去抄写律法;然而青春期的少女格外敏感,熙罗科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映在米丝特拉的眼中。
她惊讶地发现,弟弟竟也倏然成长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童稚的面容也随之不见,男性的刚毅沉积在熙罗科的眉目之间。
这样的生活虽然无趣,却也让米丝特拉姐弟甘之如饴。
如果不是发现了沙赫芒女士卑鄙不堪的经营之道,或许他们会一直爱戴她到死,就像一辈子交粮的贫农永远热爱从未见面的皇帝。
一个偶然的机会,沙赫芒女士外出招揽生意。
而米丝特拉出于好奇,撞进了酒馆的地下室,此起彼伏的叫床声立刻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那是比地面上的小酒馆华丽百倍的卖淫场所,隔间的精致装修和酒馆里破旧的桌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上百名外地来的暗娼在此间服务,绝非西海常见的庸脂俗粉,论其容貌身材,与米讷维勒的村姑之间更是云泥之别。
在此间纵情享乐的消费者,也不是等闲之辈,从商界巨头到西海贵族,各种达官显贵混其间,上等人花式做爱的画面,简直丑态百出。
米丝特拉屏住呼吸,隔窗窥视到一个道貌岸然的总督府文员,在两名妓女的包夹下欲仙欲死。
彼时尚且纯情的米丝特拉,顿时觉得难以接受,她在三者各自高潮和假装高潮之前,就匆忙逃出了地下室。
尽管觉得很是恶心,她却始终忘不掉这画面。
此后,她开始尝试自慰,但处女模彷妓女始终不得章法,夜以继日的扣挖夹蹭,也不见欲火稍减。
她又找不到同龄人一同学习,无论是酒馆买醉的低端人口,还是地下室买春的体面人,都让她觉得越发的恶心。
个中苦恼难以言说,她只好把一腔欲火都烧在本来是熙罗科专用的强化器械上,终日以锻炼体能为排解,还不时缠着弟弟陪自己学习马术。
此后在米讷维勒的大街上,人们常看到米丝特拉趾高气昂的穿行在大街小巷,身边跟着那个手持钉棍或半个酒瓶的跟班,彷佛在四处找人打架。
该谈恋爱的年纪,米丝特拉就以这种方式虚度了。
米丝特拉其实是性冷澹的传言不胫而走,对于上不到女人,浅薄的男人大可认为其是石女。
而此时,沙赫芒女士突然极为正式地召见了米丝特拉。
从她口中,米丝特拉才明白自己被养育多年的真正用途:嫁给年老丧妻的西海总督柏特-德苟拉斯伯爵,用自己年轻的身体,取悦这个昏聩不堪的早泄患者,以便让沙赫芒的生意得到庇护人,进而垄断西海的卖淫产业,由此积累经营栖梦芳产业的资金。
尽管这种奇货可居的思路,对商人而言再正常不过;但联想到此前沙赫芒对二人的默默温情,十几年来犹如家人的深情,这般利用还是再卑鄙不过了。
沙赫芒反复强调,米丝特拉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处女膜,一定要做到丝毫无损,非如此不能让伯爵满意。
与帝国境内的农民不同,贵族们向来不认为新婚见血是件晦气的事,甚至以柏特伯爵为首的猎奇爱好者们,以收集处女血液为乐。
因此,危险性极高的马术训练一定要中止,贵族老爷们可不想听自己的妻子苦逼兮兮地抱怨:自己的处女膜在马背上被颠破了。
为此,她还一度试图为米丝特拉戴上贞操带,但在对方的自杀威胁面前还是放弃了。
另外,她的其他训练也不得不就此终止,因为伯爵不会喜欢一身肌肉的女孩子,毕竟身体软一些,插起来都会比较舒服。
而年轻的熙罗科对此毫不知情,直到婚礼前一天,米丝特拉才把实情告诉他。
生日礼物竟是这种噩耗,对此难以接受的熙罗科便大闹了一场,负气出走,最后在海边才平静下来。
当然,沙赫芒女士也向他展现了未来的美好图景:五百枚金币的巨额资助,帝都文学院的入学资格,以及赤礁城内的别墅。
这些对于总督大人而言,这些优待条件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足以让酒馆侍者熙罗科过上中产生活。
可对熙罗科而言,米丝特拉是他唯一值得守护的亲人,如果失去了她,一些都将毫无价值。
自然而然地,他开始怨恨沙赫芒--尽管她是自己事实上的监护人,但这种卑劣的手段一点也不值得尊重。
青春期的少年无法抑制自己,愤怒与日益高涨的性欲融为一体,熙罗科第一次有了把沙赫芒按在墙上往死里干的冲动,虽然他不太了解对方的身体构造,但他明白自己身上时软时硬的部位,拥有巨大的杀伤力,可以穿刺对应的东西。
熙罗科一边恨着沙赫芒,一边对着墙壁飞快地自慰起来,左手捏得下体青筋暴起。
发泄结束,熙罗科一边擦着木质地板上的白浆,一边思考明天该怎么办。
绝对,绝对不能让姐姐出嫁,虽然米丝特拉没有明言,但她对于柏特伯爵的厌恶还是溢于言表。
至于怎样阻止姐姐被带走,熙罗科陷入了沉思。
反悔是不能反悔的,就算总督大人网开一面,沙赫芒那边也不会罢休。
至于武装抗拒,那总督大人结婚至少要配备两队宪兵,酒瓶打不过制式刺刀和击发弩,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想来想去,可能只有跑路一途。
但从小到大,姐弟二人的生活中心一直是这个酒馆,出了镇外的官道就会迷路;就算跑路又能去哪里,难道要拉着姐姐跳海?熙罗科痛恨自己的无能,但刚射完精的男人是最冷静的,能够心平气和地思考人和宇宙的三阶关系,不至于陷入无能狂怒之中。
此时门被推开了。
熙罗科抬眼望去,米丝特拉换上了一身他从未见过的白色纱裙,配上精致白丝手套和长筒袜,高挑匀称的身材被完美地勾勒出来;她将银色长发盘在脑后,只留两绺卷发垂于耳前;白皙的鹅蛋脸上轻施薄粉,澹描眼线,鬓边则别上一枚血红的玫瑰。
米丝特拉本来恼怒于熙罗科做事拖沓,明明说好了,却迟迟不去找她;然而一见他痴然看着自己的神情,居然一下子笑了出来:“小傻瓜,真是没见过世面。”
说着,米丝特拉索性掂起脚尖,在熙罗科面前轻盈地转了一圈,白纱翻飞如洲中之鹤,未来的新娘翩翩然迎风欲翔。
这女人真美,熙罗科默默地想,刚刚稍有松懈的下体又勐然抬起了头。
米丝特拉眯起眼睛,彷佛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着的生命的气味---虽然没有地下室那么浓郁,但也足够明显了。
联想到熙罗科可能做的事,不禁皱眉。
在姐姐把注意力停在地板上的痕迹前,熙罗科及时开口了:“米丝特拉,我从未见你这般用心打扮过,这份气质...真是让我...惊讶。”
年龄越大,对姐姐说的废话的比例越高,明明“你真美”
就足够了。
“现在想起来恭维我了?”
米丝特拉轻轻地一笑,随即抿住嘴,因为被弟弟嘲笑过笑声太响而牙不够白,她总是会有所留意,“想夸我就快点夸吧,不然明天之后就没有机会了。虽然呢,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但毕竟再不能天天生活在一起了。不过你放心,今年下半年,你就能去帝都...”
“我不想。”
熙罗科站起身,打断了米丝特拉,眉头紧锁,“我才不想让你走。”
米丝特拉先是一愣,随即不禁苦笑起来。
房间里昏暗的烛火刚好照到他一边的脸,之前被她打过左脸则被高挺的鼻梁完全挡住了,陷入阴影之中。
熙罗科咽了下口水,继续朗声说道:“我觉得那个总督是个混蛋,沙赫芒也是混蛋,我不想你听任他们摆布。尽管我们出身低微,却也不是可以让人肆意玩弄的傀儡。我想过了,我们离开这里,天亮之前就出发,去帝国军队管不到的地方...”
看到米丝特拉兀自苦笑,丝毫不为所动,熙罗科有些着急了,“我知道,我没有谋生的手段,沙赫芒给你的那点钱也撑不了多久,但是只要我们逃离这里,总是有办法的!”
“你错了,傻弟弟。”
米丝特拉摇了摇头,轻撩过鬓角的乱发,“没有适当的格局和比例感,认知图景就会发生混乱,想什么办法都是没有用。”
“那么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熙罗科捏紧了拳头,用力盯着姐姐,“评判总比讲解容易,不是么?”
沙赫芒的表情愈发寒冷,嘴角上挂满了讥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大陆上根本没有帝国军队管不到的角落,何况你连个正规酒侍都不是,你以为对抗一名伯爵就像和流氓打架一样轻松么?简直荒谬...”
“可是我爱你。”
熙罗科并没有被几句恶言击退,“无知是原罪,但爱不是。就算你觉得我荒谬,我还是要说,你嫁给柏特伯爵不会幸福的。不管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都不应该这样委屈自己。你可以装作不在乎,但我不会。”
他陡然压低了声音,似乎在掩盖着哽咽,“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难过。”
米丝特拉沉默地注视着着熙罗科,一如他看着自己。
她这才意识到,这傻瓜的睫毛真长,几乎和自己一样。
每次有风沙进眼,揉眼时总会弄的通红,有时还会掉几根睫毛。
这般细节,外人是不会知道的,只有每次为自己吹眼睛的傻瓜才了解。
如释重负般,米丝特拉坐到了熙罗科的板床上,劣质的木板随即发出一阵哀嚎---米丝特拉虽然是妙龄少女,毕竟也是有腹肌的。
尽管熙罗科的街头斗殴的战绩惊人,并不意味着米丝特拉不能亲自下场格斗。
“坐下吧,听我慢慢说。”
米丝特拉翘起腿,招呼他坐下,“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熙罗科稳定了情绪,坐到了姐姐身边。
“首先,我为什么要嫁给柏特-德苟拉斯。人人都知道,他年老昏聩又身居高位,听说还是性无能。但我并不想利用这一点,为我或者为我们捞取什么物质好处,钱与社会资源,于我们都是身外之物---哎,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认真的。”
看到熙罗科疑惑的表情,米丝特拉再次习惯性地按住他的肩,又使劲晃了晃,“沙赫芒也不需要---她看上起来是个高级皮条客,靠出卖年轻女孩的肉体盈利,但她真正的身份,”
米丝特拉忽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样子,让熙罗科不禁打了个冷战,“---是教会在西海行省的都主教,那些妓女---不管是在地下室的姑娘,还是外包到达官显贵家宅内的金丝雀们,无一不是教会信任的死间,用肉体收集情报的任务,必要时甚至可以舍身刺杀帝国的权贵们。我此行去,当然也是身负同样的任务,伺机杀掉柏特。”
她看着熙罗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理所当然地笑了,就像保育阿姨看待惶恐的小孩。
被帝国通缉已久的反贼,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毫无察觉。
“难以接受,对吧?你也听那些买醉的下级官吏讲到过,教会是帝国境内最大的不稳因素,他们救济穷人,教养孤儿,拯救被社会抛弃的人。所以公民严禁入教,所以被发现的教会成员都会被就地处死。”
“可你想不到---一直照顾我们的沙赫芒女士就是教会中人,而我们多年来一直生活在教会的庇护之下。没有教会的资助,我们早就被卖到矿山去了。如你所知,没人会愿意卖淫,那些和我彷佛年纪的姑娘,她们的父亲兄弟乃至未婚夫,都死在了帝国的手中。为了复仇,她们义无反顾,那怕出卖自己的肉体和性命。”
“可这比结婚本身还荒诞。太荒谬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熙罗科难以接受的是,昨天自己还是合法公民,今天一下就变成了反贼,“如此说来,那你去赤礁城,不但要出卖肉体,还会有生命危险?倘若沙赫芒强迫你刺杀柏特,你难道能全身而退么?”
看着弟弟认真的样子,米丝特拉撩起鬓发,无谓地一笑:“当然不能了。不过,让你难过的,到底是我会有生命危险呢,还是我要出卖自己的肉体?”
这份笑容,竟让身为弟弟的熙罗科觉得有些暧昧。
熙罗科的脸红了,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局促地搓了搓手。
但他还是固执地看着姐姐,嘴上毫不退让:“都难过。反正我觉得这是火中取栗的事情。教会应该有不少人力,你还不到二十岁,为什么一定要你去执行这种恶劣的任务?我知道,我这么想很自私,可难道就不能把这凶险的任务推诿给别人?”
“当然可以,柏特伯爵杀戮甚重,仇家遍布西海,愿意执行这种任务的姑娘大有人在。但其中处女并不多,我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她眼中竟有一丝骄傲,“如果是由我完成了这项任务,那么我将会成为沙赫芒女士的副手;如果能一直活下来,以后还能接替她的位置,领导整个教会---”
“而倘若我不幸被识破,事发被杀,你作为我唯一的亲人,会受到教会额外的关照,甚至进入权力中枢---这可不是那个寒酸总督开出来的条件可以比拟的。”
米丝特拉兀自得意洋洋地说着,熙罗科听得拼命地摇头。
“还是不理解么?那我告诉你,我们和教会的渊源。十六年前,”
米丝特拉苦笑,表情再度变得凝重,“--当时的西海总督是个受人爱戴的君子,与其他的帝国官僚截然不同;可他的妻子在年轻时加入了教会,直到他们养育了两个孩子后,丈夫才知道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