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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你要……要把我送走？”郭长城声音有些颤抖，整个身体随着楚恕之一句话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这里太危险了，你应该回去。”楚恕之平静的说。
“我没有给你拖后腿，也没有给你找麻烦，我……”小孩慌乱的说着。
我一直在努力做到能做到的。
他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完，人却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一直在尽力做着能做到的，一直在做的也只是不拖后腿。
但是什么也没能帮的上忙。
这就是他最开始恐惧的，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会在赵云澜宣布他的实习期结束时以为他要被赶走。
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人最看得清的从来都是自己，只是总在期待奇迹。
楚恕之的话就像一瞬间否认了他所有的努力一样。
他的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上来，嗓子眼被堵上，什么也说不出口。
楚恕之一看他的表情便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不是时候，他张着嘴想解释，但是半天都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尸王一向不擅长安慰这种事，对他来说人只有强弱之分。弱小的人被抛弃，强大的人自然是不会需要安慰。
更何况他并不明白他说错了什么，他说的是实话，这里不适合他，从一开始赵云澜就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而他也不该放任自己带他出来。
这样想着，楚恕之的心反而硬了起来。
什么安慰的话也不说了，下了高架，打开导航，楚恕之跟着导航的指引，径直将车开到了一间看起来就非常的热闹的商业街。
“去把你的衣服买回来。”楚恕之停好车，见郭长城还在副驾驶上不动，干脆的下了车，走到副驾驶拉开他的门。
郭长城抬头看他：“我都要回去了还需要买吗？”
“我把你的行李弄丢，这是还你的。”见郭长城还是一副不动的样子，楚恕之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关好车门，锁上车，两个人一同上到地面。
两个人显然都对买东西没什么兴趣，郭长城是心不在焉，楚恕之是本来就不热衷于这种事。
两个人逛了一会，本来是很和谐的情景，却因为一想到郭长城明天就要离开两个人心情都不太好。
过了一会，楚恕之见郭长城什么也没买，直接把他推进了一家男装店，说了一句：“在里面挑几件，我回来付账。”
郭长城抬头一看，是一家国际品牌的男装，于是他摇了摇头：“这家的衣服很贵，没必要。”
他的家境虽然不错，但是他从来不会在衣食住行乱花钱，更何况是去买一些在他看来除了牌子好一点用都没有的衣服。
楚恕之却懒得计较那么多，尸王日常还是有工资的，赵云澜虽然为人很周扒皮，但是在钱财方面还是很大方的，而他手底下的人也当得起他的大方，加上尸王平日里又炒股投资，并不缺钱。
于是他干脆的把人推进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买，回来我付账，不然就别走了。”
说完之后他背过手，没等郭长城说什么，他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尸王所行的方向是一楼的电器城。
他刚进去就径直朝着手机那一片走过去。
“您想要什么？”售货员小姐赶紧迎了上去，热情的问道。
楚恕之一开始没有回答，他仔细的回忆在飞机场时他捏碎的那个手机是什么样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好像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手机。
他在那里答应过小孩，弄坏了他的手机要还他一个，伽蓝道里再怎么像人间那种终究是妖市，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所以他自然也买不了给他。
而他进来这里就特意注意周围有没有手机店，看到了自然就过去给买了。
更何况，郭长城明天就要走了。
“拿个最贵的。”楚恕之想不起来他的手机是哪一款，于是就按照他给自己买东西不知道买什么牌子的时候的习惯，给郭长城要了一个。
售货员小姐一听眼睛就亮了，一听就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主，赶忙给楚恕之拿了这家店子里最贵的手机递给楚恕之。
他看了一眼，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于是摆了摆手，让人直接给包了起来。
付账的路上，售货员还在给他念念叨叨的介绍各种产品。楚恕之本来懒得搭理她，但是后来她念了太久，弄得他心烦意乱。
于是瞪了她一眼，吓得那个人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像小学生罚站一下一动不敢动。
楚恕之意识到扰人的声音终于消停了，这才心满意足的买了东西离开店子。
其实他还是有一点愧疚的，尤其是看到小孩难过的眼神。
小孩超乎他预料的坚强，他以为以他的性格恐怕早就被那个人脸上腐烂的样子吓的腿都软了，再不敢参与这种事情。
那种样子，只是听形容他都能想象出，因为他曾经就是那样。
那要比郭长城想的更难过，明明是可以动的，明明轻轻一捏就可以把那些弱小的蛆虫碾成碎片，却不得不忍受他在自己身体里不断地爬行，每死一只又会有新的生出。
无论怎么样想要逃离都做不到，难看的样子能吓死胆小的孩子。
而他为什么不怕呢，又……为什么要心疼他？楚恕之有什么好值得心疼的，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那个人也是这样，明明胆子很小却还敢撑着站在前面，明明很怕疼却……楚恕之垂下眼睛，无法克制的又想到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按压一颗已经很久没有跳动过的心脏。
郭长城不该，不该和他谈起过去。北小斋也是，她不该和他说起那些事，她也不该总记得那些事。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他明明已经忍过了那么长时间。
他差点以为自己已经全都接受了，而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却还要愚蠢的挑起他那点未完的情绪。
他竟然真的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孤独。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楚恕之。”他低声对着自己说，“你怎么可以觉得难过？你怎么可以觉得苦？这是你该受，也是你应当付出的代价，这一千年……你还他的。”
他低声说着，微微弓起身体，周围的路过的人偶有停下来看他的，好像在思考这个人是不是需要帮助。
过了半晌他才重新直起身体，挺直腰杆，像一柄永不会被折断的剑。
然后他大步流星走向他放下郭长城的那间店。
而等他到时，郭长城却并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