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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夜静了下来。
正是炎炎夏日,外头的风声和蝉鸣声不绝于耳,碧丝院里却只有春姨娘来来回回的踱步声。
“秀雪这死丫头,还不回?”
她拧着帕子,自言自语道。
自从听到薛向陵的猫毫发无伤地回了府,春姨娘便忍了一天的怒气。
那日秀雪来回禀她时,这贱胚子明明说了“已处置妥当”,春姨娘耐心候了几天,每时每刻都等着看薛向陵伤心欲绝的画面。
没想等来的却是,这等惊心动魄的好消息!
春姨娘焦躁不安地喝了口凉茶,门终于吱吖一声开了。
秀雪瞅着动静,小心翼翼地从门外进来。
春姨娘眼皮未抬,在秀雪走近她身边时,她猛地一拍桌子:“跪下!”
春姨娘性子不好,当年薛老侯爷最宠她那会儿,春姨娘每每恃宠生娇,秀雪服侍了她好几年,早已通了春姨娘的脾性。
秀雪不敢有二话,立刻战战兢兢地跪好。
春姨娘冷笑道:“去哪儿了?”
“夫人今早差奴婢去外头买点胭脂水粉,奴婢在西市挑拣了一天,这才买到与您气质相配的东西。”
秀雪从篮子里拿出新买回来的胭脂,她递给春姨娘。
春姨娘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丫头向来嘴甜,我便是因为这个,被你骗了好几年,枉我一直以为你忠心耿耿!”
“夫人,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秀雪咬着嘴唇,“奴婢对本就对夫人从无二心。”
春姨娘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眼,她牵起嘴角笑了笑:“是吗。那我问你,世子的猫,现在在哪儿?”
秀雪的心“咯噔”一下,如坠进了冬日的冰窟窿里。
她跪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春姨娘道:“你这贱丫头,还打算蒙我!”
她直接摔了手边的一盏热茶,滚烫的茶水溅到了秀雪的手背上,立刻起了一个猩红色的点子。
“接下来,是不是该去世子那边告发我了?”
春姨娘的嘴角挂起阴冷的弧度。
秀雪道:“当年在淮扬,若不是夫人相救,奴婢早没了性命。”
春姨娘不屑一顾地轻哼,她眉眼发冷。
这时,门忽然被人推开。
李管家径直走进来,他环顾了一眼屋子里的狼藉:“侯爷有请,姨娘准备一下罢。”
春姨娘一声不吭。
李管家也不需要她的回复,传完话便离开了。
春姨娘看向跪着的秀雪道:“好,好啊,两面三刀的丫头,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知她话音刚落,却见到李管家去而复返。
他的脸波澜不惊:“侯爷说了,秀雪也得去,两位一起请吧。”
春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狠狠瞪着秀雪:“还不起来!”
秀雪:“是。”
她迅速站到春姨娘身后去。
主仆俩跟着李管家一同到了薛向陵的院子里。
薛向陵怀中还抱着那只肥嘟嘟的胖橘。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后,橘猫便躺在薛向陵胳膊弯里,懒洋洋地打哈欠。
“来了?”
薛向陵压低声音。
似乎是害怕吵到怀里小奶猫的瞌睡,薛向陵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轻轻地安抚地摸着十七的毛。
春姨娘随性地向薛向陵福了个身,她张狂道:“妾身这几日可没抚琴,不知世子有何贵干。”
薛向陵的眸光淡淡扫向她。
薛向陵这个人,虽天性凉薄,但到底才十六岁。可春姨娘却平白在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威慑之意。
或许是做贼心虚,春姨娘的气性顿时矮了几分,她微微低下头。
而这头的顾湄也忽然有了动作。
它猛地从薛向陵怀里跳出来,弓着背,迅速地垫着爪子一溜烟跑到了春姨娘脚下。
小奶猫个头小,嗷嗷叫的嗓音倒是不小。
顾湄眯起眼睛,昂起了有些秃噜的脖子。
“嗷咪!”
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爪子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打算随时在春姨娘身上来一下。
春姨娘明显被吓了一跳,她中气不足地昂首挺胸,脊背仍旧倔强地撑着。
她抿唇道:“世子是不是该管管你的猫。”
薛向陵的视线没有离开春姨娘:“十七,回来。”
薛向陵鲜少示弱,他年少而居高位,桀骜不驯是他从来的本事。
春姨娘心下正奇怪他这回怎这般干脆,却又侧耳听到薛向陵在唤秀雪的名字。
“秀雪。”
此时,顾湄已经听话地重新回到了薛向陵的臂弯里。
有猫在手,薛向陵平心静气地开口说:“你们姨娘,喜欢用哪家的香粉?”
秀雪伺候春姨娘时间日久,对这答案早烂熟于心,她恭敬地答道:“回侯爷,姨娘平日里最爱用宝祥阁的。”
“是吗。”薛向陵一笑。
上方隐约传来动静,顾湄立刻扬起猫头看去。
只见薛向陵从贴身的衣物处取出了一团奶橘色的猫毛。
他递到李管家手上:“你闻闻,可是这味道。”
李管家将那搓猫毛交给秀雪。
春姨娘已经大约猜出了薛向陵今日叫她来的事情起因,她捏紧手帕,用力顺下了一口气。
秀雪忐忑接过,她迟疑地看了春姨娘一眼,却不敢将那猫毛放在鼻息间闻。
薛向陵好整以暇地看向秀雪:“前几日,府上丢了猫。这事儿,若罪魁祸首是个奴才,主子治治下不严的罪。若罪魁祸首是主子,奴才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他一手轻敲着桌沿,视线在春姨娘与秀雪之间来回逡巡。
“如果有人愿意现在站出来,将此事全头全尾地说个清楚,那本侯尚可以网开一面。”
“秀雪,”薛向陵缓缓地转过头,他徐徐开口道,“我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秀雪硬着头皮道:“奴婢明白。”
春姨娘涨红着脸,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实际上,她心里已开始七上八下地擂鼓。
秀雪是春姨娘在淮阳亲手救下的丫头,虽说有救命之恩在先,可凭良心论,她进了侯府后,自己待她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