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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容正欲说什么,李敬业已俯下身去,挨个将人扶起。

“这位是小叔吧?多年不见,您又清减不少,想必是日日操劳啊。”

那位远房表亲正犹豫着想要再跪下,李敬业早就连扶带推,把人送出门外。

弄出去一个,他马上笑脸迎向旁边的大胖个子:“二爷倒是体格又见宽松了,可知子孙孝顺,家业和睦。”

他一个个嘘寒问暖过去,没一点嫡长孙高高在上的架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房里满满当当数十人都被一一清出门去。

“诸位的心意,敬业替祖父谢过了,只是地冻天寒,大家一定要保重身体,敬业年轻不懂事,还要承蒙各位长辈多多提点。”

一番恭迎,给足了面子。

李敬业又吩咐管事的再备一席酒菜,好好招待这些贵客。

这些官僚子弟早就在宦海里混成一个个人精,见好就好,当即撑腰捶背地往前厅散去,嘟囔一句“还是敬业懂事”。

李敬业收拾好局面,才松开笑僵的脸,反过来安抚徐容:“你年纪小,他们不听你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

徐容苦笑一声:“眼下是将军病情要紧,兄长放心,我懂轻重。”

人一清空,留下的只有几个嫡系子孙和贴身照顾的几个下人,外加张起仁一班下手。

吴逊这才遥遥看清李勣的病容,他枯瘦的脸颊比下午时更添一层灰白,双眉死锁,喉咙一滚,又要呕吐。

徐容眼明手快,当即半跪下来,支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李勣半是咳,半是呕,虚倚在徐容半边身上,身子抖了半响,浑身猛地一缩,竟呕出一口血来。

众人神色皆是一震,万没想到李勣病势陡变,眼见就要留不住了。

李敬业顾不得脏,一边用衣袖亲手替李勣抹干净口鼻,一边沉声问:“老爷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伺候他的是个府里的老人,叫做王喜的,早就慌得六神无主,登时双腿一软,跪跌在地。

“回,回大少爷,将军醒来时喊饿,吃了两口桂花糕,又喝了一碗汤,不出一会子,就喊肚子疼,要小的拿寻骨风酒来,小的琢磨往常老爷有个肚疼的时候也常喝那个,也不敢违命……”

“糊涂!”李敬业怒斥一声,“老爷出这样大的事,你竟也先不请张太医的意思,还顺着病人的意思,实在是糊涂至极!”

王喜早把头都磕破了层皮,嘴里喊着“大少爷饶命”。

李敬业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自己找管事的领一顿罚去。”

王喜焉敢再分辩,知道已是格外开恩,忙不迭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李敬业这才转向张起仁,脸上大有痛色:“还请张太医救救爷爷。”

张起仁冷眼瞧他捏压捶打这一响,把一家子都理得顺顺展展,才分出心思关心老将军的病情。

到底是徐容沉不住气,趁着李敬业问话的空当,早就仔细把李勣全身检查一遍,刚打算回报两句,便听张起仁沉声问道:“将军是否腹硬如板?”

他点点头,略一细想,又补充道:“是,不止如此,我观将军眼睑、指端都变苍白,想来失血已多,积蓄腹中,不止眼见这些。”

眼睑、指尖是皮肤黏膜最细薄的地方,通过简单的查体,可以大略得出贫血的程度。

吴议不由心生佩服。

这些一千年后才出现在系统查体里面的经验总结,早就被唐朝的中医们运用到了实践当中。

望闻问过,张起仁才放下手去切脉。

众人都把目光死死锚在他的指尖上,那根悬在尺侧的手指微动,便把众人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又拨动几分。

良久,他才松开指劲。

“老将军并非病情陡然变化,而是身中剧毒。”

此言一出,如一道惊堂木拍下,震得众人无不心底一跳——

有人投毒?

张起仁无暇解释,飞快地吩咐下去:“让厨房磨四两胡萝卜、泡在鲜韭菜汁里,做好了立刻端来让将军服下。再炖八两莱菔子,熬好了也端来。”

他放下那截手腕,反手捏住李勣的下颌,另一只手趁着牙关松开,直接掏进喉咙。

徐容眼疾手快,把旁侧的尿壶勾来搁在床下,配合张起仁的动作,又在李勣背上敲打几下。

李勣被里外一刺激,身子如入油的活鱼一弹,又张嘴呕出许多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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