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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后奶娘抱着孩子来了,她似乎特别贪睡,很少有醒着的时候。样子比刚出生时好看得多,皮肤光滑粉嫩,让人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

如粉团一般小的娃娃,脾气竟还大得很,稍微打扰到她睡觉便挤眼皱眉,一脸的不情愿,偶尔还在睡梦中咂咂嘴,打个喷嚏什么的,简直可爱极了。只可惜还是得交由奶娘照料,每日里只抱过来两次,每次时间都不长,她走时我可舍不得了,一开始还会伤心落泪,现在日子长了,习惯多了。

与之前商量的不同,大王为她取名为凤柳,我明白大王的意思,对于施姐姐的自尽,他虽面上不说,可始终不能释怀。我也忘不了她,既然她没的那日是我孩儿的生辰,那就叫这个名字以示纪念罢。

大王依旧很忙,我本以为施家倒台后他能歇一歇,却不成想更加忙碌了。我坐着月子不便多走动,画影和叶姐姐时常来陪我说说话解闷,肖月来的次数不多,倒是每次待的最久。张娘娘只来过一次,又是送了几盆盆栽来,现在屋里院里摆的,几乎都是她送来的了。自生产之日起,夏娘娘就没来过,连让宫人来送些贺礼都没有,上次她找来苏翊倒抢了自家生意,估计是气坏了,看意思这次是彻底不来往了,也好。

这夏日生产最是受罪,医女说我身子虚,受不得一点风,整日里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冰块也不能供给我了,真是燥热难耐。

可也有让我透心凉的事,比如施姐姐的那封信。虽然上面只是她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的猜测,可我读来还是觉得心惊胆寒。

每晚临睡前,我都会想到那封信,我记性一直不好的,那封信我只读了两次,居然几乎过目不忘。

长欢:

我还是习惯这样唤你,不必伤心,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其实这一天早在大王受箭创那日就注定了,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大王背部受创?他虽是一国之主,但自小习武,绝不会在两军对阵中犯这种错。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和叶娘娘吗?我在娘家时父亲不喜欢我,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不论他有什么缺陷,我都一定会爱他,会耐心对他。入了宫后,大王对我很好,我终于感受到了在家缺失的温暖,然而他的后宫却不止我一人,爱情本应是自私的,可身在帝王家,如何能做得到呢?于是我又想有孩子了,至少他是完全属于我的。

我入宫有几年了,虽然一直无所出,可我依旧抱有希望。早先的事可能你不知道,叶娘娘虽然纤弱,可身体不差,秦娘娘走得更是蹊跷,还有你上次小产,都是巧合吗?我一直理不出头绪,直到你那日提到了红花,联系到之前的事,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怕是再难有孕了。你以后也要小心,不仅是汤药,还有其他方面。

有时候福祸总是相倚的,恩宠太过并不见得是件好事,这道理放在前朝也是一样。不似我施家,张家就很懂得,所以才能三朝不倒。

与你交好的肖娘娘我见过几次,虽未过话,人看着却稳重聪慧,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与她商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太后娘娘那边,小心为上,蛇肉羹里的毒虽然不知是谁下的,小厨房却是后宫宫人人人可去的地方。还有那粟杆,太后娘娘像是在衡量自己与你在大王心里的地位,那天我看得仔细,大王更偏向你一些。还有那星宿相冲之事,太后娘娘是那种不成事不罢休的性格,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人性命。你运气虽好,却不会一直如此,万事小心为上,必要时,先出手为强。

谋逆并非单靠一家便能成,也许大王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的危险,我也只是有这种猜测而已,毕竟施家的事,父亲从来都不会跟我说的。

最后,长欢,我在宫里最喜欢的妹妹,愿你与腹中的孩儿幸福安康,姐姐先走一步了。

两行眼泪流下,施姐姐,大王并未迁怒于你,至于孩子,你还年轻,总会有的呀,何苦走上这一步。

文中有些事说的明白,有些又讲得隐晦,施姐姐就像是给我指出了一条满是门的路,她把开门的钥匙都写在了信里,等我一个一个去发现,等我凑齐了钥匙,就能走完这条路,路的尽头也许是繁花盛开,也许是另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可无论如何,这条路,我都要走完它。

我决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慢慢弄清楚,大王背上蹊跷的箭创,叶姐姐的身体,秦娘娘的小产,汤药,还有参与施家谋逆的人,这是最令我害怕的。大王身边竟还有谋逆余党?施姐姐这个猜测真是让人脊背发凉啊。我要不要告诉大王呢?可这毕竟只是施姐姐的猜测,而施姐姐也未给大王留下只言片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先问问他箭创的事罢。

我似乎身处一片大漠,周围满是黄沙,我慌乱起来,好在大王就在身边,他的手心总是温热的,给我无限的安心。“嗖!”尖锐刺耳的风声贴着我的耳朵传来,我来不及反应便闭上了双眼,等我再张开时,大王胸前正插着支箭,一丝鲜血自他口中流出,他低下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箭,我回过头,茫茫大漠尽收眼底,并没有人。箭已被大王拔出,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我急忙用双手捂住,血漫过我的指缝,慢慢地染红了整片黄沙。

我惊醒时发现脸上全是泪水,喉咙干得发痛,梦境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依然真实。我坐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这种如婴孩在母体中的姿势总能使我得到安慰。慢慢地我的心跳得不是那么快了,真实的感觉代替了梦境中的绝望,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我轻抚心口,不住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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