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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中国人谈事情总爱喝点什么,这样吵架的时候会优先选择泼对方一脸,不然两手空空的容易打架。
我以前谈事情也喜欢在酒桌上谈,酒精上头以后不论我说什么对方都容易答应,等第二天酒醒了后悔也无济于事,不过这种做法的前提是酒量够好,要么把对方撂倒,要么被对方撂倒。
事到如今我的地位和年龄都上去了,酒桌上的某些弊端也显现出来,根据对象的不同,我开始把谈判地点从酒桌转向了茶桌,古色古香的环境很是装逼,就是所谓茶道的杯子太小,口干舌燥的时候连喝一二十杯都不解渴。
“小三爷,你叫瞎子我来不会是单纯喝茶的吧?打进来你都喝了三十多杯了,你那肾受得了嘛?”
我大口喝下手里的龙井茶,示意倒茶的姑娘再来一杯,斜眼看着坐在我对面的黑瞎子道:“你管我受不受得了,我花得起,乐意喝!”
黑瞎子摆了摆手,只是道:“得咧,我不管,那你也别光顾着喝茶,也该谈谈正事吧,是你说有好康的关照我,我才连夜坐飞机来的,路费你还没给我报呢。”
我就道:“行,谈正事,我手上有个活,你帮我做,做完了我帮你那个破眼镜铺交三年的房租,省得你天天翻墙头。”
我会主动找黑瞎子是有原因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个戴墨镜的死变态,但是我还真得承认,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干,换谁都不合适。
事情的起因还是闷油瓶,那天跟闷油瓶单方面吵完架以后我一气之下也没回家,直接回铺子里住去了,家里我们在用的东西基本都搬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老柜子破床架,我一个人坐在床架子上难免心生凄凉,想抽烟也没买,又想起我凭什么要走,房子我自己掏钱买的,真是气糊涂了
更让我出离愤怒的是,我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吵架的时候我骂闷油瓶的最后一句话,里外里骂的好像都是我自己,我说他怎么一点没吭声,敢情根本没骂到他。
我吃张家的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沾上“张”这个字我就没走过好运,以往我最听不得“门”这个字,现下规矩改了,从此以后我的人生中除了杀千刀的闷油瓶绝对不能再出现姓张的,邻居也不行。
想来想去,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张海客的错,此仇不报非君子,说好打成肠粉就得打成肠粉,只是我在杭州的能打的伙计都被张铭废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能收拾张海客的人。
要找一个能打得过张海客的人已经很不容易,这个人还必须能控制得住身手,别回头把张海客给打死了,闷油瓶那边还用得上他呢。
我打开微信列表,挨个查看好友想找个能用得上的,一点正好看到黑瞎子的朋友圈更新了,觉得有点新鲜,他几乎不更新朋友圈,除了上次我的秃头照他点了个赞,其他时候都跟死了一样。
我进去一看,他只发了一个穷字,底下写着“求接活,等开饭”。我一想对啊,可以找他呀,虽然他在道上的价码跟闷油瓶差不多,请他有点肉疼,但是贵有贵的道理,他的身手对付小哥不太行,张海客应该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黑瞎子这个人不讲究,大事小活都接,不会拿乔,虽然大部分时间很不靠谱,打个人应该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顶多是个打不过,反正不论他和张海客谁挨揍,我都很出气。
前情回忆完毕,我觉得打个人而已,能开出这个价码已经豁出去了,我以为我开出这么优越的条件,黑眼镜肯定会屁颠屁颠地答应,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道:“拒绝。”
“为什么?”
“小三爷你这抠抠嗖嗖的,开出这么优越的价码肯定是特别危险的活,瞎子不想有命赚没命花,所以拒绝。”黑眼镜在胸口画了一个叉,一脸认真严肃,如果不是我看到他嘴角的坏笑,我肯定以为他是真怕了,死瞎子。
我咬了咬牙:“四年!”
“十年!”
“五年!就让你帮我揍个人而已,不能再高了!”
“成交,早说嘛小三爷,咱们这么熟了给你打个折也不是不可以嘛,希望瞎子我帮你打什么人啊,是挖眼还是剁手您说话。”黑瞎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露出比我还奸商的小表情。
我心疼得有点不能呼吸,想到张家人的身手也还算释怀,忍不住道:“你也不差钱啊,怎么天天搞得跟吃不上饭一样,吸毒也没这么快啊。”
黑瞎子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别看瞎子我这样,我也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
我对他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随口讥讽道:“你还有追求?追求什么?没事去山区捐几座希望小学?奉献自己?想当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黑瞎子没说话,就坐在那咯咯咯地笑,我一看他居然默认了差点把杯子给砸了:“卧槽不会吧?你还真去捐小学啊?脑子没问题吧你?”
一想到感动中国十大人物的晚会上站着黑瞎子,我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水都喷出来,我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太损阴德,有的人为了安心会去做功德,希望能以功抵过,捐款造桥的不在少数,可看黑瞎子也不像是会在乎这些的人啊,太惊悚了吧。
黑瞎子反问我道:“小三爷知道希望小学为什么叫希望小学吗?”
我慎重地思考了一下,选了一个最靠谱的回答道:“因为你叫齐希望?”
“……”黑瞎子戴着墨镜我没办法看到他的眼睛,不过从他僵硬在嘴角的笑来看,他八成在想“妈的智障”。
我咳了一声:“咳,说正事说正事,你的事待会儿再说,打人这事我没什么别的要求,揍够仨钟头,只要人不死其他的看你自己自由发挥,保证零件都在就行。”
“这么轻松?不会吧,什么人招惹了你小三爷,还至于千里迢迢给瞎子我打电话,哑巴张不收钱还好用,怎么不用?吵架了?”
黑瞎子在这种事情上一直一猜一个准,我一看他那八卦的嘴脸就想抽他,丫最爱做的就是火上浇油自己跟边上看热闹,我被他耍了这么多年深受其害,要是知道了事情始末他还不笑出扁桃体来。
我就道:“用你有用你的道理,爷又不是不给你报酬,哪这么多问题,你们做这一行的不是有规矩么,不许问客人隐私懂不懂。”
黑瞎子道:“瞧您说的,瞎子我干的可是正经行当,即便是不正经的,也是下地的活,打手不常干的。得咧,不问隐私,小三爷总要告诉我要打的人什么来头,叫什么名字,在哪儿打,不然瞎子我不好开展工作啊。”
我把偷拍的张海客的照片从兜里掏了出来,他摘了□□以后也挺麻烦,要是不摘直接看我不就完了吗,我把照片递过去黑瞎子一看,他摸着下巴道:“这张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心说不奇怪,肥斗就那么多,七八十年来谁见过谁都不一定,指了指照片给他介绍道:“张海客,张家的,明天我把他约出来,地点你定。”
我这句话刚说出口,黑瞎子就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朝我拱了拱手:“小三爷拜拜。”
我立刻把他抓回来:“你丫干嘛去?不是答应我了吗!”
黑瞎子道:“小三爷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让我去揍张家人,瞎子上有老下有小,你有哑巴张罩着不怕,瞎子我可没人罩着,今天揍完了明天你就得去西湖捞我,太不环保了不是。”
我道呸,你光棍一条还上有老下有小,一把年龄的臊不臊,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我就让你这辈子也接不到活,你看我办不办得到。
黑瞎子竖起三根手指头:“那再加三年。”
我按下去他两根手指头道:“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两说呢,顶多给你再加一年,不干就算了。”
“成交。”
约张海客单独出来需要契机,那家伙贼着呢,我现在约他他肯定不愿意单独出来,我需要等待一个很好的理由,黑瞎子一听还得等就叫着没地方住,我只好把黑瞎子安排进宾馆,让他先待机。
就在我给他办入住手续的时候接到了胖子打来的电话,胖子咋咋呼呼地问我怎么还没去接他,我这才想起胖子说过要来我家看新房子,一忙起来给忙忘了。
开车接到胖子以后我就道:“怎么样,去楼外楼搓一顿?”
胖子很嫌弃地道:“还去楼外楼,来来回回就那几道菜,胖爷我都吃腻味了,换一家换一家。”
根据胖子的口味,我们最后找了一家酱排骨的店,两个人要了一个十人大包间,酱骨头摆了满满一桌,胖子也没戴手套直接拿起来就嘬。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一看那油滋滋的东西直想吐,只要了一个饼慢慢吃。
胖子一边啃酱排骨一边问我道:“怎么就你一人啊,小哥呢?你咋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的,不是你的风格啊天真。”
我还没质问他过年的那点事,他倒先提起来了,我从他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事已至此,只有尼古丁能安抚我焦虑的情绪,健不健康的就顾不上了。
胖子抽烟不讲究,这种廉价的烟草很带劲,我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让它们肆无忌惮地在我肺里游走,再从鼻子里喷出来,像一头被气得冒烟的牛:“你还问我,我还没问你呢,过年那几天我让你看着小哥,你干嘛去了?”
胖子明显心虚了,装模作样地咳嗽:“过年?怎么想起问过年了,过年我哪儿也没去啊,就跟小哥在一起呢,咋地你还不信我啊!”
“得了吧!我都知道了你还跟我这装,王胖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跟胖子这么多年兄弟,我太了解他了,故意板起脸道,胖子最受不了别人跟他正经了。
胖子果然立刻就道:“这事也不能怪我啊,要不是你把我地址告诉那姑娘,胖爷至于有家不能回吗!这事是不是小哥告诉你的?丫太不厚道了吧,说好不告密的,怎么扭头就把胖爷给卖了!”
我问他道:“你过年没跟小哥在一起几天?”
“没几天啊,就三天,那姑娘一撤兵我麻溜就回去了!”
三天,足够绕中国一圈了,闷油瓶玩的一手好牌,让胖子帮他瞒着还能卖胖子人情,真不愧是影帝张,胖子这么心细如发的一个人都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胖子看我的脸色不对,问我道:“咋地了,脸拉这么长,是不是小哥出什么事了?”
我又点了一根烟,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絮絮叨叨地跟胖子都说了,着重描述了一下闷油瓶做的那些事和他跟我说的那些气人话,也许是我语速太快,胖子听了消化不了,直摆手道:“等会,你慢点说,胖爷没弄明白,你是说小哥跟那个张海客还有联系,但是没有告诉你?哎哟天真你可得注意,别后院着火了啊!”
“少扯淡!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行行行,不开玩笑,说正经的,”胖子擦了擦手上的油,也不管蹭干净没就去抓烟,这才道,“那你怎么想的,觉得小哥这是要干啥?会不会是你那事干得不彻底,汪汪叫们又回来了?”
我道:“他娘的这事能彻底得了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别管彻底不彻底,反正我能确定这事跟汪家没关系,那边我都盯着呢,风平浪静得很,肯定是张家内部的事情。”
胖子就道:“那胖爷说句公道话,你可别生气,你想啊,小哥姓张,又是张家族长,既然是族长,家里有事小哥作为扛把子回去管管不也没啥嘛。”
我啐了一声道:“什么劳什子的族长,还不就是个干脏活的替死鬼!”
“别管他干什么的,就是倒夜壶他不也是姓张的,天真你不懂,小哥这种老一辈的特讲究家族那一套,你看那电视剧里的什么侍卫啊太监啊,为了所谓“忠良”二字全家都搭进去,现代人是不兴那一套了,可咱们小哥不还是接受的旧式教育嘛,骨子里头的老古董,改不了,你能包容就包容一下呗。”
他这话正好戳在我痛点上,包容包容,说得倒是轻巧,他们张家的事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死无全尸,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回我日子过不过了。
想到此我心生凄凉,脑海中突然冒出那些嫁给守卫边疆的军人的军嫂,莫名地同情起她们来,嫁给一个十年八年都回不来的男人还不能离婚,得随时做好准备丈夫为国捐躯的准备,人生是何等的凄凄惨惨戚戚啊。
胖子看我脸色还是难看,揉了揉脑袋,又道:“哎,咱们打个比方,小哥就好比皇帝,某天国破了敌人杀进来了,你大刀阔马地把冲进来的都给砍死了,然后对小哥说咱俩跑吧,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咱们了,你说小哥是扔下满天下子民跟你跑,还是誓死守卫自己的国家?”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气不过他瞒着我,扔给我一个三个月我如果回不来的屁话,这事他有一百个机会跟我交代清楚,偏偏要选择隐瞒,他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好奇心上来是可以把自己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