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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富天下, 则同时强力抑制兼并,收轻重敛散之权, 归于公上。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只要“治财有其道”, 就不患国家财用之不足1——这就是商家在赵国存在的意义。
富可敌国或许会遭人眼红, 但商家十二族从来都是奉旨“敛财”。这个“唯利是图”的家族,在赵国屹立数百年之久,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囤积了多少财产,人们只知道, 每当旱涝灾情来临时,商家,会是朝廷最重要的依仗。民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只要紧握商家之器, 这世上又有什么困难,是赵国面对不了的呢?
对比起军人,读书人,混迹于市井间的商人与百姓的距离更近, 羁绊更深,说商家是赵国受尊崇最多的家族算是毫不为过。
“其实也有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在百姓心中,最不可侵犯的, 还是秋家人。”冯昭说话间,楼下已经开始拍卖第一件商品了。
那是一盏能在黑夜绽放出正日之光的琉璃灯。
“此灯名为七窍玲珑灯,具体制造者无需多说, 整个三下都只有三盏。一盏在商家之首王氏的祠堂中,一盏被今上送给了玉氏女端妃,一盏就在此刻的迎客来中……”
听着在楼下的况悠提到了姨母,想到程婧之前跟她说过的话,秋静淞的眼神暗了暗。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又或许是习惯使然,冯昭此时又语带试探的问:“这么说来,殿下在宫中一直见过此灯?”
秋静淞没见过,但听母亲说过。
“这灯其实本来是在玉氏的。”——母亲的原话是:“娘亲和姨母因为是玉氏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所以从小一直被家长宠着。行笄礼之时,为了祝贺,身为家主的爷爷直接把一盏七窍玲珑灯送给了我们。当时年纪小,娘亲和姨母都顽皮得很,也不识宝物,晚上就拿着那盏灯出门逛灯会了。虽然有护卫保护,灯却还是丢了。”
“那娘亲回家后,肯定少不了一通责罚了。”
“也还好。因为后来那盏灯又回来了。”
“是被知礼的士族拾到的?”
“是被陛下拾到的。他日后还以此灯为聘礼,聘了你姨母入宫呢。”
在玉书言的眼里,妹妹和君王是两情相悦的,他们的婚姻肯定也是幸福至极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过一灯之缘的妹妹妹夫,几年后会突然成为一对怨偶。
“静儿,你说为什么呀,为什么你姨母不肯见我呢?”
秋静淞当时懵懵懂懂,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卢正唐就十分着急的走进来了。
“言儿……静儿,爹跟你母亲有话要说,你先跟小婢出去玩好不好?……这本来是后宫之事,我不该过问,可是传到前朝,我不想听却也是不成了。有位女史亲眼所见,端妃将七窍玲珑灯砸了。”
“天呐,那可是她与君上的定情之物啊,怎么会……”
秋静淞眨眨眼睛,思绪慢慢的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她往旁一瞟,发现冯昭撑着脑袋,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不由得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看殿下。”冯昭笑着说:“殿下生气了?殿下要把昭的眼珠子挖出来吗?”
秋静淞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敢,你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冯昭便换了只手说:“那不如殿下给昭说说,宫中的那盏玲珑灯,与阁下这盏相比有何区别?”
“忘了。”其实这灯秋静淞哪里见过?她结合起母亲和程婧的话,道:“我只知道母妃把它砸了,最后被宫人同茶盏碎渣一起,丢出了皇宫。”
她又接着有感而发:“不管是器物还是人自身,生前就算再怎么风光无比,死了还是一样。”
“但是不管怎么说,居于高堂的华灯,与只能在在遮风挡雨砖瓦,两者眼中所看到的风景还是有区别。”
“你这么说也没错。”
“殿下觉得华灯好还是砖瓦好?”
“华灯好看,砖瓦实用。”
“那殿下是想做华灯,还是想做砖瓦?”
秋静淞抿了抿嘴,突然没说话了。
以前,作为卢氏长女的秋静淞,自然是想做一块为帝国遮风挡雨的砖瓦的。然而如今,变故横生,她没有了家,国在她心里也不是那个国了。
要她像以前那样对赵国怀抱奉献之心,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冯昭见秋静淞沉默也没有继续逼问,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第一次认真的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待她回神之时,桌案上点的新香都快烧没了。
冯昭估计是察觉到动静,他抿了口茶,回头对秋静淞说:“给八公主调养身体的碧海西参,昭刚才已经买下来了。”
“是吗?”
“这次的品相较好,昭还买了两支呢。”
秋静淞抓了抓脸,站起来说:“既然买到了,那我们就走吧。”
她刚将起身,就听到下面的况悠在说:“这次拍卖的商品,是一个人。”
人?
“人何以为物?百年前废除奴隶法后,不是就不许再贩卖人口了吗?”秋静淞说着,脚步一转,走到了缕花窗前。
“醅阳商会的【卖人】可不是普通的卖人。”冯昭慢悠悠的走过来,站到她身边道:“殿下可知道【毛遂自荐】的典故?”
秋静淞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锥处平原之囊,必将颖脱……”
冯昭微笑,伸手一指,“殿下请看。”
甬道出口,有一灰袍男子慢慢的登上高台,立在况悠身边。
赵国对于一个人的评判,首先是看脸。在闲置科举法前,曾有一学识斐然,将满朝文士辩得哑口无言的年轻人,却由于脸上有一道刀疤,虽得了状元之位,日后仕途却极为,至今只能在翰林院记书。
从他之后,对考生容貌的要求也成了科举举荐的暗则之一。
冯昭看着秋静淞连带满堂之人第一眼就看他的脸,不由得一笑,“说起来,都是秋家的不好。”
秋静淞一听他提秋家,人也不看了,心整个儿都吊了起来,“怎么又突然说到秋家了?”
冯昭“嗯”了一声,“全国上下谁人不知,秋家出美人。这么些年下来,秋家的男男女女长得是一个赛一个,若不是陛下看他们看多了,怎么会觉得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应该长成他们那种端正样,从而出现罗筱袁这种情况?”
罗筱袁就是那位“刀疤状元”。
冯昭往秋静淞身边靠了靠,打趣说:“我听说,吏部尚书——也就是秋家家主卢正唐曾一度担任学子教习只责,殿下可曾见过?这位大人的风度仪容,可是连子都,叔段都比不上的。”
秋静淞为他这个比喻冷哼了一声,“卢大人温柔仁慈,子都叔段出了貌美之外,还以心狠手辣著称,冯君这样类比,恐怕有些不妥吧?”
“是昭错了。”冯昭眼睛一转,又故意道:“那类邹忌与龙阳君之比,可否妥当?”
越说越不像话了!秋静淞嘴巴一鼓,竟转身就走。冯昭一看玩大了,连忙认错,“是昭少了学识,殿下不要生气嘛。拿古人与今人相比确实不妥。卢大人学识渊博,从十七岁担任吏部尚书至今,一直敬职敬责,不仅替陛下管束调停百官,还提出了很多益民之论。日后史家评判起来,成就必定不输前人。”
现在夸她父亲也没用了!秋静淞算是看明白了,她把冯昭的手甩开,说:“看到我生气,你是不是很高兴?”
冯昭眯着眼没心没肺的说:“殿下太难接触,昭又不会说话,所以就想着,既然讨不到您喜欢,不如就让您讨厌我好了。”
秋静淞张着嘴,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这些其实都是殿下的错。”冯昭笑了一声,伸手又把秋静淞拉回来,“难得来一次醅阳,又难得碰上商会,还恰好看到有人自荐,如此机缘巧合,殿下不如就看完再走吧。您可知当朝左相杜岩松就是因为在醅阳商会上自荐,被人看中后引至奉阳,得到了右相老大人的青睐。他现在的成就您相必也听过。从一个穷酸书生到相门学子,从一介寒士到当朝右相……这么些年来,有多少人心里是想着成为第二个杜岩松?”
在秋静淞心里,父亲卢正唐是天下最好最有学识的人。
此时,就算楼下之人再怎么英俊潇洒,风度飘飘,秋静淞对他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在下崔文墨,师从龙山书院,今日想为自己谋一份士族西席的差事。”
“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凡夫俗子,有什么好看的。”带着内心的情绪,秋静淞断下此言,真正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