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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意料之中的死亡仍会让人觉得猝不及防。
就算早已看开看淡, 亲人的离去却还是会让自己痛彻心扉。
陈芝兰走得很安详。
她走的那天,知了在窗外鸣唱个不停, 虞姝正在跟她分享着自己到处拍的照片, 照片里有着春日的海棠、丁香,还有夏日的莲花、榴花, 还有花红柳绿之中, 虞姝灿烂的笑脸。
陈芝兰的唇角挂着笑, 声音轻得虞姝几乎听不见:“娇娇,我看到你姥姥了。”
虞姝的声音有些哆嗦:“是……是么?”
“妈撑不下去了……你……你放我走吧……”
大夫说,病人的心态很重要,心态好的话,可能能够一直活到老。
陈芝兰的心态很好, 可是好不过病魔的折磨。在夜以继日的疼痛之后,她的好心态渐渐地便没了踪影。
一方面觉得没希望好了, 另一方面, 就算有希望治愈, 这样痛苦的过程, 她就是再咬牙也支撑不下去。
当一个人真的很疼的时候, 是真的连死的心都有的。
陈芝兰弥留之际的那小段时间, 是她最祥和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带着笑,满满的解脱之感。她的眼睛睁不大了, 却还是使劲睁开, 看着岱梓风道:“小……小岱……”
她要说的, 岱梓风都知道。她最后这段时间常常神志不清,在清醒的时候,她不止一次交代过岱梓风,娇娇,她的娇娇,她彻底交给他了。
岱梓风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妈,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您不要挂念。”
陈芝兰的葬礼办得很简单,虞姝遵循她的意思,洛镇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告诉。虞姝给她选的墓地很向阳,周围栽满了花,尤其是五颜六色的月季,月月都能绽放。
陈芝兰走后,她依旧照常去上班,却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因为怕被岱梓风发现,她就背对着他,看着床头下方的小夜灯,一动不动地躺一晚上。
夜格外漫长,她睁着眼,觉得心里勾魂蚀骨地疼。长夜漫漫,如在水深火热之中慢慢煎熬。
然而她再小心翼翼,岱梓风还是发现了。她随便扒拉了几口早餐就打算去上班,岱梓风拦住了她,“我帮你请过假了。”
“请假?”虞姝惊讶地看向岱梓风,待开到岱梓风那仿佛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便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我好好的,干嘛要请假?”
岱梓风叹了口气道:“你去睡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去看看咱妈。”
虞姝摇头,往玄关处走,“真没事儿,我去上班了。”
岱梓风却狠狠地抓着她的手,使了力将她带到了洗手间,气急败坏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镜里,低声吼道:“没事?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
他的声音沧桑而喑哑,带着浓重的怒火与心痛。
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浓厚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就像是电视上被吸了元气的空壳似的。
虞姝怔怔地看着镜子,许久许久,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岱梓风蓦地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愣了一下,才从她身后抱住她,低声呢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虞姝依旧没有反应。
“你几天没合眼了?”岱梓风叹了口气,接着道,“乖乖去睡一觉,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看妈,你一定也不希望妈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不对?”
虞姝终于点了点头,“好。”
这一天天气并不是很好,他们驱车去的时候,天色便阴沉得厉害,仿佛黑夜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他们不过刚刚俯身把花束放下,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岱梓风把外套脱下来遮在她头顶,赶紧跑回车里拿伞。
雨落在刚刚放下的鲜花上,瞬时便是一片狼藉凄惨。虞姝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一颓,举着外套的手一放,下一秒已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岱梓风拿着伞过来,蹲在她身边为她撑着,他空着的手揽着虞姝,不住地轻拍着她的手臂,“哭吧,哭吧,别再忍了……”
虞姝哭得酣畅淋漓,起初声音还压抑在唇齿之间,后来便全部哭喊了出来。人在病魔与死亡面前总是格外的软弱无力,不管自己努力变得多么强大,终究是不堪一击。
陈芝兰走的时候,虞姝没哭,陈芝兰下葬的时候,虞姝没哭。她告诉自己,陈芝兰这是解脱了,就像大家说的,天堂里没有病痛,陈芝兰在那边会比在这世上过得轻松容易些。
她该为陈芝兰高兴。
可是当暗夜席卷了她,当她的脑袋稍微空下来,她就会想,为什么她要来祝市?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来了祝市就是这么十多年,从来没有在陈芝兰身边好好陪伴?
她会想,如果自己没有来祝市,陈芝兰会不会负担轻一点?如果她没有来祝市,有自己在,陈芝兰会不会吃得好一点、规律一点?如果自己没有来祝市,陈芝兰是不是就不会得了癌症,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会想,如果自己当时就那么跳进海里,让冰冷的海水淹没了自己,陈芝兰是不是就会平安幸福地过一辈子,是不是会有自己的儿女陪在身边,以后还有孙子外孙围着她叫奶奶?
虞姝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厌恶过自己。
大雨依旧滂沱地下着,虞姝依旧在陈芝兰墓前撕心裂肺地哭着,岱梓风将她揽在怀里,一边轻柔地拍着,一边轻声安慰着。
不远处,柳水流扶着水鸿玉在一旁站着,远远地望着。
雨幕重重,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不过在大雨之中,尽管两个人搀扶着,却还是显得格外的凄凉孤独。
等雨快停了,虞姝才使劲抽了抽鼻子,止住了哭。她对着陈芝兰笑了笑,声音嘶哑,“妈,您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的话就托梦给我,我给您送去。”
夏日温度虽高,大雨天里,空气却是凉的。虞姝跪在地上,雨水浸湿了她的腿,等她站起身来,麻木的双腿早已没了力气。岱梓风把伞递给她,抱着她就回了车里。
“冷吗?”他问她。
虞姝摇了摇头。
虞姝的裤子还在往下滴着水,岱梓风去后备箱里翻了又翻,只找出一条毛巾来,他咒骂了一声,又赶紧大步过去把毛巾递给虞姝,道:“先擦擦头发。”
她听话地接过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头上蹭着。
岱梓风坐进车里,看着虞姝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拿过她手中的毛巾,又把她的头微微往自己这边靠了靠,“我来吧。”
虞姝听话地靠过去。
岱梓风仔仔细细地擦着,看着她这个样子,回去难免还要病一场。自从陈芝兰走后,她就开始食不下咽,晚上又整夜整夜地不睡觉,身子早已经拖垮了,现在又淋了雨,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了。
不过病一场也好,病了,她就能好好地休息休息,再也不用想这些了。
想到这里,岱梓风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把毛巾往自己身侧一放,朝虞姝笑了笑,叮嘱她休息一会儿,就发动引擎走了。
不知道是淋雨的效果还是哭累了,还没到家,一直难以入睡的虞姝竟已经睡着了。停下车的时候,岱梓风碰了碰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岱梓风赶紧打电话给了私人医生。陈医生来看了看,说没什么大碍,等烧退了就好了。岱梓风又朝床上的虞姝看了两眼,突然问一旁的陈医生:“有没有什么补气安神的方子?她总是睡不好。”
陈医生点了点头,“好,我来开。”
正在埋首写着,岱梓风突然又道:“有没有什么易于受孕的方子?我们结婚也大半年了,怎么还是没动静。”
“这个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才行。不过半年的时间也不算长,这种事情还是得随缘,不用操之过急。”
岱梓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是夜,小阿姨便开始给虞姝煎药了。
虞姝的身子滚烫,到了后半夜才渐渐地退下烧来。岱梓风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这种事情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可他总觉得,有了孩子,虞姝应该会开心一点。至少,振作一点。
不过,自从陈芝兰的病情恶化,虞姝又是忙工作又是忙着照顾陈芝兰,二人温存的时间极少,那么低的频率,怀上孩子的可能本就很小。
虽然在这个时候想性|生活很不厚道,但是,他就是这么可耻的想了,一想到生孩子就会想起新婚夜里……咳咳,荤还没吃上几口就禁欲,岱梓风表示,自己好像有点饿了。
他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岱梓风又给虞姝请了好几天的假,让小阿姨在家里好好照顾着。
他白天忙着工作,中午有时候回去,有时候就不回去,不过晚上倒是总能陪着虞姝吃,看虞姝吃得少了,还会想着法子哄她多吃点。
虞姝整天在家里浑浑噩噩地睡着,除了吃就是睡,没多久就把身子养了回来。她拿出陈芝兰列的清单,一点一点地规划着。
等到岱梓风回来,她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小阿姨手足无措地看着岱梓风,“先生,是夫人硬要亲自下厨,我……”
岱梓风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小阿姨前脚刚走,岱梓风便在虞姝身后抱住了她,在她头发上吻了吻,问道:“身子好了?好好休息休息,别做这些。”
虞姝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亲自做给你吃,怎么,你不喜欢?”
岱梓风笑了,“喜欢,当然喜欢。我今晚要吃三大碗饭。”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轨,岱梓风胃口极好,虞姝的胃口似乎也不错。待吃完饭,洗了澡,虞姝自己便附身过来了。
她难得这么主动,岱梓风有些受宠若惊。
虞姝的胳膊挂在她的脖子上,与他鼻尖相对,眉眼盈盈,轻声道:“岱梓风,谢谢你。”
“谢我什么?”岱梓风莞尔。
“谢你陪在我身边,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好,那我也谢谢你。”岱梓风微微往前一送,便吻在了她的唇上。那个吻极轻极浅,却格外柔软温暖。
虞姝笑了笑,“我最近想通了,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岱梓风揉了揉她的头发,轻道:“好。”
虞姝的身子微微往下滑了滑,把头枕在岱梓风的胸口,顿了半晌才道:“要不我们过些天去医院检查检查吧,都半年了,按理说不该没动静的……”
岱梓风心里一咯噔,“你那天听到我和陈医生的对话了?”
虞姝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愈发浮上来。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两个人自从结了婚,也从来没有做过避孕措施,可是孩子却迟迟不来。
她近来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问题十有□□是在自己身上。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岱父岱母那么迫切地想要抱孙子,她要是真的不能生……
她正在出神,岱梓风却突然翻身覆在她身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你应该也听到陈医生说了,其实咱们这才半年的时间,没有孩子也正常。你要是真急着要,咱们最近就勤奋一点,嗯?”
“可是……”虞姝才刚张口说了两个字,岱梓风却已经俯身下去,低头便吻在了她的唇上。不同于方才的轻柔短暂,这一次格外温柔缱绻,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的唇形,再邀请她的舌尖一起共舞,直到虞姝忍不住嘤咛出声,他才放开了她的唇,一路向下,攻城略地。
虞姝的思维混沌了,脑袋里只有一片浆糊,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情了。
这一顿,岱梓风吃得格外满足。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上班时,整个致远都洋溢在一种轻松喜悦的氛围之中。
虞姝去上班了,这是她热爱的事业,她还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她经常去霍思瑶家串门,霍思瑶家的那对龙凤胎实在是太可爱,她抱着就不愿意松手。她也会唱摇篮曲给小宝宝听,她的声线柔软,宝宝似乎很喜欢听。
霍思瑶见她满脸都是母性的光辉,便撺掇着让她赶紧生一个。她把宝宝放到床上,掩下了心里的情绪,只低声敷衍道:“随缘吧。”
“年龄太大生孩子不好,还是早点要了吧。”霍思瑶哪知道其中的缘故,只管继续劝说。
虞姝看了看手表,笑着站起身来,说:“待会儿梓风就到了,我去厨房看看都做了什么菜。”
霍思瑶叹气,“从前只知道疯子表哥宠老婆,今儿个才知道,原来阿姝也是个宠老公的啊……”
待岱梓风和安向远一并回来了,吃过饭之后,霍思瑶看着虞姝抱着安雨佳笑意嫣然,又开始故事重提。不过这次说话的对象不是虞姝,而是看着虞姝一旁的岱梓风道:“疯子表哥,你俩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虞姝逗弄孩子的手蓦然一僵,还没回过头来,岱梓风已经气定神闲地接过话来:“急什么?我跟虞姝新婚燕尔的,有个小鬼头多不方便。”
霍思瑶默默地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安向远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两下,不自在道:“我们家宝宝还未成年,疯子你要注意言行。”
岱梓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只掀起眼皮看了看虞姝怀里的那只和霍思瑶怀里的那只,轻飘飘道:“这一点,我想你俩应该深有体会。”
霍思瑶使劲摇了摇手中的玩具,恶狠狠地朝岱梓风翻了个白眼,大喊:“拒绝秀恩爱!”
安向远却不以为意,轻轻巧巧地见招拆招:“瑶瑶,没事儿,让他秀他的,咱们就秀儿子秀女儿,看谁秀得过谁。明天周末,咱去看看姑姑和姑父,带上这俩小鬼头。”
这一招狠啊!霍思瑶朝着安向远投了个赞赏的眼神,得意洋洋地笑道:“好啊好啊。”
虞姝怀里的小雨佳似乎不大高兴了,她赶紧站起身来走了走,抱着小雨佳哄了哄。那边岱梓风已经泰然自若地吐出几个字来:“求之不得。”
安向远嗤之以鼻,“得了吧,你这个嘴硬的痕迹太明显了,羡慕就直说,别勉强自己了。”
岱梓风看了看虞姝那边,转过头来笑得云淡风轻,“你以前不是说,感情要从小培养?”
“对。”安向远点头,忽而笑道,“这话题转得略生硬。”
岱梓风气定神闲地看了看那家小鬼头,“正好。让你家孩子多去我爸妈那儿走走,摸熟了,以后等他们长大一点了,刚好可以帮我们带孩子。”
安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