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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溪拉过李寒觉的手,以食指在他手掌画阵,边画边教:“这阵法虽千变万化,也莫离其宗。适才那样的山字形,你尤其要留意拿枪的那个傀儡,他的银枪充当了阵眼。若他们变为人字形,你便从这一人处突围……”手指在人字一撇处点了点。宋溪感觉李寒觉手臂僵直,余光一瞥,见他低着头满脸通红,双眼盯着地面,不由微愠:“我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李寒觉胡乱点了点头。宋溪蹙眉盯他一眼:“好,那若是变成了这样……”手指在他手心画了画,“你当如何?”李寒觉道:“我……我……”宋溪还没讲到这个,见他支支吾吾,便哼了一声。谁知他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就先刺这个拿鞭的,到了坎位,再伤这个拿锏的,跟着到震位。”宋溪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心中大是惊奇。她从来也不吝惜赞扬,道:“不错,很好。那这个便不必再说了。我教你一套仙法,乃是昔日我师父简真人所创。”
李寒觉又是激动又是不安:“这……弟子何德何能……”
宋溪微微笑道:“你不必紧张。这仙法名叫‘以寡凌众’,本是我师父被人围殴……不,与人论道输了之后的游戏之作。他那时候年轻气盛,素爱独来独往,只道自己是吃了没有三头六臂的亏,这才苦思冥想,创出这套法诀。及至后来他道法高深,又觉早年这套法诀颇有不妥之处,自己修补了些漏洞,这才传给我。若说多么高绝,着实未必,不过用于以一敌众,尤其是破解这种多人组成的阵法,却有些奇效。”
简真人向来神秘,李寒觉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宋溪寥寥几句,李寒觉眼前浮现出一个十分好胜不服输的少年人形象。宋溪道:“可惜这十八个不是真人,‘以寡凌众’中的幻影*之法不起作用。尽管如此,也足够了。你好好记下口诀……”
李寒觉扑通跪下,道:“弟子得仙尊青眼传道,幸甚惶恐,固不敢辞。只是……只是此乃真人所授独门秘法,若是仙尊传给了弟子,他日真人得知,是否会怪罪仙尊?”
宋溪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师父脾气本有些怪,这种小事压根不会理会。再说道法在心,我传得了你什么?不过一套小小法术罢了。”
李寒觉耳根通红,暗道:“道法在心?是啊,修道修心。她说得没错,是我错了。不过……不过这终究是他们缥缈峰的秘法,仙尊豁达磊落,我将来却要小心谨慎,莫给她惹了麻烦。”当即记下宋溪口授的法诀。二人一个教,一个学,湖底不见日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溪终于道:“成啦。”
李寒觉再入战圈,步履之间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手上秋露剑光华灿灿,忽而在左,倏忽在右,虽是一人一剑,却是剑是剑,人是人,毫不相干,又像有好几个人同在阵中,守望相助似的。李寒觉只有一成功力,这些傀儡却人多势众且不知疲累,因此他许多消耗大的法术并不敢使出,只是握剑而刺。饶是如此,前头两次耗到后来也颇多吃亏。这却是头一次打得如此轻松,直像生出了三头六臂一般。秋露剑剑影霍霍,蓦地一声清鸣,斩下一个傀儡头颅来。
待一十八颗傀儡人头落地,看似光滑如镜的墙壁忽然悄没声息地打开,露出内室来。宋溪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被李寒觉护在身后进去,二人见了内里光景,却齐齐一震。
外面房间颇见简朴,这里头却十分华丽宽敞。除了三面天墟石壁外,另有一面墙壁和屋顶却是明心石所造,莹莹生光,清澈透明,将外面黑漆漆的湖底也映照亮了,五色水草间一群群游鱼来去,还有几只鱼虾呆呆地从外头望进来。
这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居然不见那种黑色巨鱼,一片祥和。更奇怪的是一张轻纱幔帐的灵玉床上,隐约有两道人影。
这灵玉床正朝着那面明心石,李寒觉如何也瞧不分明。见宋溪伸手掀开幔帐,忙站在她身旁,提剑在手,谨防有诈。
宋溪一掀开床帐,只见一张芙蓉面似笑非笑近在咫尺,险些手一抖又将幔子放下。定睛一看,心口砰砰直跳。这女子半倚半坐,只着艳红小衣,长发披散,媚态娇妍。一双玉臂伸出,左手贴在另一人心口,右手手背抚着自己雪白脸庞,眼波流动,似喜似怨。
这另一人衣衫凌乱,半合着目倒在床上,双手却掐了个诀。宋溪细看他手法,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法诀,但看得出是一道极厉害的杀诀。
这一双便是那画中的男女。宋溪颇为费解,他二人看起来明明是互相杀死,同归于尽,但这情状偏又像交颈鸳鸯。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二人摆好,合上双目。便在两双眼睛闭上的同时,床头忽然现出一行字:“汝既有缘有心,便为余之传人。此处宝物尽可取用。但每日修炼,须行不辍。遵余遗命,持*令,杀尽百川宗弟子。切记切记,不可有一遗漏。”
宋溪拧眉问:“你听过*令、百川宗么?”
李寒觉微微一愣:“百川宗?这都是许久之前的往事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听过几句。十多万年前,有个从凡俗界飞升上来的仙人。那时候凡俗界的灵气比现在略好一点,虽是如此,也基本不可能有人飞升的。此事在仙魔界引起极大震动,在得知此人确实和仙魔界没什么牵扯之后,各大门派便都想招揽这个天才。他心高气傲,起初并不想拜什么师门,但我蓬莱岛于他有恩,羡光老祖与他相交后,互相引为知己,他便投靠了蓬莱。可是后来,约莫是有些误会,此人从我蓬莱脱离出去,自己开宗立派了,他便是百川宗的祖师爷任行舟。”
宋溪倒还真不知这一段故事,问:“后来呢?”
李寒觉道:“据说任行舟收了几个弟子,很是风光了一阵儿。虽然百川宗根基浅薄,门人稀少,当年却无人敢惹。他的弟子个个都惊才绝艳,放到外面都是一等一的仙尊大能,却不过都只学到他平生道法的三四分罢了。”
既然这般厉害,后来却怎么湮没了?李寒觉道:“不过这几个弟子内斗得厉害,百川宗从第三代起就四分五裂,后来渐渐便消失不见了。旁人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是自己人杀光了自己人的。”
宋溪再瞧床上这双男女,只觉更加糊涂:“瞧这字的笔迹,仍是这个女人刻的。她要来到这里的人继承她的衣钵,出去杀光百川宗的弟子,却没料到外面沧海桑田,百川宗早就不复存在了。听李寒觉这么说,百川宗门人派系之间仇深似海,她既深恨百川宗,难道她原本也是百川宗的人?啊,不对,不对,她是个魔修啊。”
李寒觉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令,那是从未听过了。”
宋溪自然也想不明白,俯身去细看那床头刻字,呼吸扑到两具尸体脸上,床板忽然“咔嚓”一声,翻转过来,两具尸体一同跌入床板下面,整张灵玉床变成了一具灵玉棺,床板翻过来正是棺盖,上面写着:“物尽此处,请君笑纳。供我驱策,虽死犹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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