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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翊拦了一辆出租车,周以泽站在他身前,程翊拉开车门一把将周以泽推了进去。

周以泽毫无防备趔趄了下,他回过头怒目而视,“疯了吧你!”

程翊沉着脸没搭话,他坐进车里让司机开车。

两人隔了好大一段距离,一路上不发一言。

周以泽酝酿着情绪随时都准备着爆发。

程翊一路上压制着怒火,他挺怕自己待会动手揍人的,以前没个顾忌打就打了,现在不同,打了火气没消反而还心疼,程翊做不出那种自虐的行径。

周以泽脸上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他不是喜欢冷战的人,他一旦生气就指望着和别人痛痛快快打一架,打完以后该干嘛干嘛去。

程翊看周以泽打开房门进去了,犹豫了下才进去。

周以泽都做好程翊揪着他衣领兴师问罪的准备了,到时候自己再挥拳相向,可程翊进门以后就收拾了衣物要下楼洗澡,仿佛刚才生气的人不是他。

周以泽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他等着打架呢!

“你站住!”周以泽紧皱着眉头叫住了程翊,“你是不是又想不理人?不是,程翊你属什么脾气的?当初动手打我这事儿你也没少干,现在你生气了想打架我奉陪便是。”

程翊丝毫没有嘴软,“你又打不过我。”

周以泽脸色冷了下来,他冷声说道:“打过打不过是我的事儿,挨揍了也是我的,老子乐意。”

程翊依旧不理他要出门。

“砰”一声,周以泽一脚把椅子给踹飞了,椅子重重地砸在柜门上,巨大的声响听的人心惊。

程翊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也不想动手打他,可周以泽像一个暴怒的狮子,势要和程翊痛痛快快打一架。

程翊气极,转身将衣服恶狠狠扔在了地上,他揪住周以泽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在了床上。

他伸手一把捏住周以泽的脸,压制周以泽的那只手一伸接住了他挥过来拳头。

周以泽那一拳劲儿确实很大,程翊下了力气才遏制住他。

压在身上的力道没了,周以泽自然要反抗,可程翊丝毫没给他机会,他一脚踩上床上,又用另一条腿的膝盖抵在了周以泽的胸膛上。

周以泽虽然被压在他身下,但是眼神儿实在凶悍,像是要扑过来咬他几口。

程翊眼里透着厌恶,言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打也打了你还想干嘛?我说了你打不过我非要自取其辱。别他妈一天到晚就想打架!你这力气能打的过谁?”

“你是不是很缺男人?上来就让别人脱裤子,恶不恶心?你这个样子能干动谁?嗯?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人……”

“找你大爷。”话是骂人的话,但周以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知道程翊想说什么,他不想听,太刺耳。

其实他挺想骂一句找你妈逼的,他人糙话更糙,可他知道程翊他妈对程翊很重要,所以他骂妈的话全都改成了大爷。

周以泽在心里苦笑一声,还挺对不起程翊的那个大爷的。

他没想到程翊会这么狠,拿这些话扎他心窝,这些话比打他一拳来的侮辱都要大,不亚于程翊伸手扇他一耳光。

程翊眼里的嫌恶他看的真切。他是同性恋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丢脸,再加上他本来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活的自在,从来不把性向当成套在他脖子上的枷锁。

可那不代表他能接受一个在意的人嫌他恶心。

他都是个奔三的老男人了,哪怕不那么稳重,他就是真的三十岁了照样还这么不稳重,性格这样他没办法,可他心里年纪在那儿。

这无缘无故有了一个十七岁的弟弟,同吃同住一个月他不可能对程翊一点感情没有,恰恰相反,在现在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他把程翊看做他最重要的人。

他在一般情况下还是会宠着程翊的。

哪怕我的方式不那么直白明显,但我其实是想惯着你。

可这“第二重要的人”往他心上捅刀子倒是丝毫不含糊。

程翊察觉到刚才还反抗着的周以泽听到那些话一下子没挣扎了,他躺在那儿,野兽一般的目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程翊察觉到周以泽的一身力道卸了个干净,他放下拳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儿轻蔑,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恶心到你了还真是抱歉了,你下去吧。”周以泽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嘲讽,听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程翊看着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就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被人扎了一针,一肚子的气就那么漏完了。

说好的不能喜欢,可偏偏还那么在意,几次三番吃醋捣乱,现在还用这么刻薄的语言对他表哥,他现在想到自己跟一个妒夫一样,简直无地自容。

程翊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以泽,竟生出了怯意。

他看着周以泽的目光,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疼的难受,他只是气疯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下去,别让我说第三遍。”周以泽挣开程翊捏在他脸上的手。

程翊看着自己在他脸上留下的红痕,想伸手去摸,可一想到那是自己造成的就不敢碰他了。

程翊蜷起手指安分地站起了身。周以泽躺在那儿没动。

程翊心乱如麻,他想道歉,可一想到刚刚他表哥的目光竟有些开不了口,现在说道歉就好像打了他表哥一巴掌又给他糖一样,可现在不开口以后还有机会吗?

程翊站在那里几次张嘴可终归是没开口,他转过身去捡扔在地上的衣服,这些肯定是没法儿穿了。

他重新找了衣服,步履拖沓出了门。

周以泽听到关门声,一身的防备卸了下来,他伸手遮住了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小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

程翊洗完澡又打了清水回了房间。

周以泽和他折腾了一番,也出了一身的汗,他见程翊进来了,于是拿了准备好的衣物去下面洗澡了。

程翊觉得自己连难受的资格都没有,自己作的,怪得了谁?

他把凉席重新擦了一遍,又把周以泽踹倒的椅子扶了起来,他坐在床边盯着旋转的扇叶发起了呆。

周以泽回来以后径直上床睡了。

程翊看他睡下于是关了灯,走回床边躺了下来,他平躺着将手放在了床中间,他没有碰到周以泽。

黑暗中程翊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仿佛有道楚河界限,泾渭分明。心就那么空了。

程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念道对不起。

夜里程翊是被雷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雷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听起来雨下的倒是挺大的。

他脑子混沌了一片,缓了片刻随后就清醒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伸手一摸,果然,里面空了。

程翊没空思考雨夜里周以泽去哪里了,他猛地坐起身就要出门找人,可刚坐起身房门就开了,一股冷风混着潮湿的雨味吹了进来。

门口站着的那人愣了两秒进来关上了房门,周以泽没说话上床躺了下来。

程翊一颗心吓得砰砰乱跳,这会儿看见人心才安了下来。

他能闻见周以泽身上的烟味,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他只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伤到他了。

“对不起。”

程翊刚出声就听见外面响起了雷声,大有把天劈开的架势,那声轻飘飘的话语就那么被雷声的掩盖住了。

程翊没再说话,坐在那儿久久不动。

周以泽心烦意乱,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可下午又没完没了的下起了雨。

程翊抹的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蹲在那儿缠钢丝的周以泽,因为雨模糊视线,他几次三番扎了手,程翊都替他疼的慌。

周以泽浑身都被淋湿了,脸色稍微显得有点苍白。

程翊挺害怕他再干下去会晕在那里,毕竟他表哥上次被人灌了些酒夜里就发烧了。

可到最后周以泽没晕,老赵却倒下了。

程翊眸色一紧手疾眼快接住了老赵,防止他摔下机台,他看老赵面无血色心里一惊。

周以泽也立马站起来快步走了过来,他急声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去找郑叔,先把人送医院。”

周以泽立马跳下机台去找郑全了。

周围机台的见状都要过来,程翊把老赵抱了下去,匆匆往后面的工房去。

郑全一看程翊抱了老赵进门也吓了一跳,他二话不说拨了120,可没打通。

“估计雨太大,这一来一去都是时间,我开车先送老赵去医院。”

程翊把老赵放到郑全的车里,他也坐了进去,周以泽也要跟着,程翊拉住他,急声说道:“你别去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别感冒了。”

周以泽看着老赵,一脸忧色,丝毫不管程翊,自己坐上了车。

要是今天以前程翊还敢理直气壮地让他回去,可今天他十分没底气,对周以泽简直无可奈何。

郑全也不敢耽误,一踩油门就走了。他车开的特别快,大雨天开这么快确实危险,可老赵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还是赶快点送医院保险。

三个人紧赶慢赶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把老赵送到医院。

医生在里面检查老赵,程翊和周以泽站在外面,两人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往来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俩,一脸好奇,这是工地出事了?难不成有人脑袋被砸破了?

两人丝毫不管其他人的目光。程翊把帽子取了下来走到周以泽的身边,他看周以泽脑门前的头发淋湿以后紧紧贴在脑门上,伸手要帮他撩开。

周以泽担心老赵,本来是在发呆眼前突然来了一只手他下意识躲了一下。

程翊的手尴尬地停在他脸前,他以为周以泽还在因为昨天的事儿和他闹不愉快,所以悻悻收回手,他说:“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郑叔。”

周以泽也顾不得两人的恩怨,他摇摇头,哑声道:“没事,等赵叔没事了我再回去。”

可周以泽没能听到老赵没事的消息——

郑全跟着医生出来了,他一脸严肃,看起来情况不是特别乐观。

两人迎了过去,“怎么样?”

郑全沉重地说:“脑袋里有一个恶性肿瘤,还总压迫视神经,医生说没办法切除,位置太危险。”

程翊和周以泽都不是小孩,自然知道恶性肿瘤是什么,更知道没法儿切除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先住院观察。”郑全深吸一口气,“你们俩先回去吧,换套衣服,别把自己折腾病了。有钱吗?”

他说着掏出一百块钱递给程翊,“坐车回去,这儿我守着。”

程翊两人听了诊断,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没什么用,拿了钱坐车回去了。

两人心情有些沉重,和老赵共事一个多月,肯定有感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是个人也接受不了。

两人洗了澡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一个风扇慢悠悠地转着。

冒着大雨干了好久的工作,又把老赵送进了医院,两人不仅身体困乏,心里更是疲惫。

两人没顾得上吃晚饭,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躺下睡了。

程翊睡不踏实,他总担心周以泽夜里会发烧,毕竟上次他喝了些酒就病了,所以夜里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动不动猛然间惊醒就伸手去摸周以泽。

周以泽睡了一觉刚醒就察觉到程翊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还在诧异着他干嘛,程翊就收回了手。

周以泽没吭声,可过了一会儿程翊又把手伸了过来,他懒得开口干脆假装不知道。

什么意思?趁他睡着了耍流氓?有本事摸别的地方,光摸胳膊他这要张口骂程翊流氓也有些说过不去。

几次三番,周以泽被他惹烦了,他皱眉道:“你不睡觉你干嘛?”

他心里烦躁,没注意到程翊摸他的那只手有些发烫。

程翊没料到周以泽这会儿还没睡,他脑子昏沉沉的困得要命,可又怕他睡着了他表哥夜里发烧没人照顾,只好强打起精神。

“怎么没睡?哪儿不舒服吗?”程翊一开口觉得喉咙难受,但也没有在意。

周以泽沉默了下,结合了一下程翊刚刚的行为这才反应过来程翊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烧。

周以泽心里一动,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冰而出,满腔的怒火也被程翊这个举措给浇息了。

周以泽心里清楚,可面上不肯示弱,他语气僵硬,“我没事,你踏实睡吧。”

程翊想不踏实睡身体也不允许,他脑子昏沉,闭眼睡了过去,再想睁眼睛没那么容易了,眼皮重重的睁也睁不开,如同梦魇了一般。

周以泽早上是被冻醒的,虽然下雨了天气凉爽,但是房间里闷热,睡之前程翊还是开了风扇,可越到后来越冷,哪怕程翊在外侧给他挡着也丝毫不影响风吹在他身上。

他浑身上下被吹的冰冷。

周以泽坐起身要去关风扇,可刚伸手就愣了,这么冷可程翊脑门上渗出一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而且他浑身发红,伸手一摸皮肤更是滚烫。

周以泽手一哆嗦,操!这傻逼怎么烧成了这个样子?

周以泽一想到程翊估计是烧了一夜,而且还吹了一夜风扇,心尖都颤了,他忙乱地跳下了床啪的一声关了电风扇又去翻程翊的那一堆药。

扒了半天才找到了退烧药,他匆匆倒了杯开水让程翊起来吃药。

程翊困倦地睁开眼,只是微微掀开了眼皮,“怎么了?”一开口他声音粗砺得仿佛在砂纸上摩擦一般。

周以泽本来想骂他,摸我你倒是摸的勤快,怎么自己烧成这个一点察觉没有?可看他无精打采地躺在那儿也下不了口了。

周以泽把杯子递给他:“先吃药,吃了再量体温。”

程翊乖乖吃了药,转眼又闭上眼睛陷入了睡梦中。

周以泽手里拿着温度计也知道怎么给他量,他看着程翊,见他虽然睡着了但是明显睡得不舒服。

周以泽伸手摸了摸程翊额头,依然很烫,他转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薄毯搭在程翊肚子上。

他一面怕程翊这么冻着病的越厉害,一面又担心他红的跟虾米一样,盖毯子又不能散热。

思量再三,他准备到下面打盆水。

周以泽打开房门,一股风带着凉意在他身边打着转儿,外面还在下雨,不过只是小雨,淅淅沥沥的,扰人心绪。

周以泽拿了脸盆去下面打了盆凉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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