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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既是来赴宴的,自该和乐而来,岂能是像现在这般又是带着护卫,又是携着兵械?”
明不依突然听到有人如此言论,不禁稍稍眯了眯眼,转过头看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袍、颚下三缕长须、细眉细眼,文质彬彬的气质,看样子倒像是个文雅的读书人。
此时,这个青袍书生便是抚着自己颚下的那三缕漆黑的胡须,满脸严肃不悦的声音看着他腰间斜配着的金鞘长剑。
“此宴乃是喜宴,腰间携着兵刃这等凶煞的利器,岂不是将这喜宴上的祥乐气氛以及大好的福气,全都给冲散了吗?”
此言一出,在明不依周围环绕着的其他宾客们,顿时‘唰’的一下就把自己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的腰间。
等他们真的看到了那柄腰间悬着的长剑,即使是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公子再抱有好感,听着方才那青袍书生那么一说,此时望着明不依都不禁有点儿踌躇。
他们这些人既然是来参加钱知县孙儿的百日宴,那么自然是存着与钱知县交好的心思。
可是若是真的就如这个青衣书生这般说的,这位小公子真的携着兵刃冲撞了钱知县孙儿的喜宴,把这大好的福气被这凶刃给冲散了,那钱知县一会儿万一真的不高兴怪罪下来……
为了这个不知底细的外地来的小公子,反而被本地的县老爷给一起怪罪了,这就是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就有不少的商贾、乡绅与年轻的学子们,又悄悄地端着酒杯坐了下来。
这一下,可是让方才一直都在妒火中烧的钱益心里乐开了花,他望着依旧是在脸上挂着副和煦微笑的明不依,心里隐秘扭曲的得意与欣喜、几乎就要把他脸上的五官给扭到一起。
就仿佛那个为难明不依的人,就是自己一般。
但是虽说是又为数不少的人,因着方才那青袍书生的话语而退缩了,可是还是有不少的人不理会这等明显为难人的话语,尤其是那些一心看好明不依这个年轻后生的老儒生。
这些老儒生本就是本地德高望重有学识的人,备受人们尊敬,这论年纪又有很多比钱知县要年长,这钱知县好歹也得敬重一二。
再说他们都这把年纪的老骨头了,过不了几年马上就要入棺材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值得担忧的?
其中就有几个胡子发白的老儒生,杵了杵自己手中的拐杖,刚想要上前一步与那个青袍书生辩解一番,却不防有个人却是抢在了他们前面先发声了。
“季秀才的这番话,请恕晚辈无法赞同!”
先发声的这人一副清亮的嗓音,竟是个年轻人。
李牧看着那个青袍书生,颇为慷慨激昂的说道:“这喜宴上从未有说不可带佩剑这一说,更不会有福气被冲散这一说。”
“这等说法,从未闻之!像是以前,虽说这平日里鲜少有人在身边佩剑,但是佩剑也不是没有过先例。那时季秀才也是在场,怎么就从未见过您像是今日这般出言相讽?”
“更不用说像是今日这样‘兵械会冲淡福气’这样的无稽之谈,钱知县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可笑的说法来迁怒旁人?!”
“季秀才!不知晚辈这番说法,您可认否?!”
方才李牧在见着明不依这通身的样貌气派之后,就已经是心生仰慕、想要上前结交一番。
之后他见着明不依的动作举止、待人接物的态度,温尔儒雅、不论贵贱、真的颇具高洁君子之风,不禁就更是赞叹不已、心里愈发亲切起来。
当时因着想要给明不依敬酒攀谈的人数太多,他这个文弱书生因为挤不到那位小公子身边去,原本还好生懊恼了一番。
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会对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出口相讥!
还是因着宴会上佩剑这么一个无凭无据的可笑借口?!
李牧当时就是勃然大怒,禁不住当时就义愤填膺的嘲讽了回去。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说道,倒是有理有据、义正言辞,听起来颇为让人信服,不禁让方才很多退缩了的人再次心思摇动,更是让不少老儒生听得捻着胡须缓缓点头。
仗义执言,也是个好后生!
这个季秀才可是这钱知县夫人的娘家侄儿,这是正儿八经的亲戚,论攀起关系来,可是比钱益那个硬是自认为本家的可是要近了不少。
旁人碍着钱知县的关系,一向是对着这个季秀才敬而远之,可是现在李牧这个年轻后生,为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是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驳了季秀才的面子。
不畏强权、公理正义,又是个年纪轻轻又颇有学识的后生仔,现在更是已经考上了秀才,这让李牧不禁也在那些老儒生心里面的评价,直线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是个优秀的晚生,以后见着了也可以多加照拂一二。
可是这些老儒生们高兴了,但是和李牧一起来的同窗钱益,可是手一抖、差点儿气得掰断了自己手中的筷子。
李!牧!
就你喜欢出来做个老好人!!!
钱益险些把自己口中的一口好牙给咬碎,一双通红妒忌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看向了自己这个昔日的同窗。
现在他不禁记恨上了突然出现抢了他风头的明不依,更是连着为明不依说话、从而得了那些夫子们的赞赏的李牧,也是一起记恨起来了。
嫉妒的怒火已经是完全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现在他就只希望那个身为钱知县夫人娘家侄儿的季秀才,狠狠地修理这二人一番。
果然,不负他所望,那个一身青袍书生样子的季秀才,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季秀才那细长的眉眼,冷冷的扫了为明不依说话的李牧一眼,颇有些不屑的开口道:“既然方才你口口声声的自称晚辈,那么你也知道老夫痴长你二十余岁,可是你实打实的长者。”
“刚刚你质问起我来,可真是义正辞严、毫不客气,却没有想到过,方才我教训这个佩剑的小子,却是长者教训幼者,和情合理!”
“反倒是你这个晚辈后生,对着长者咄咄逼人,可是合乎礼仪?!”
“无礼小辈,真是枉读圣贤书,这么多年的礼义廉耻,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季秀才丝毫不提方才他拿来为难明不依的说辞,却只是抓着李牧自身的年龄开始教训起来,比刚才李牧的样子更是义正辞严、理直气壮。
可怜李牧尚且年轻,面对着这等情况还不知如何应对,顿时就被季秀才的说辞给堵了回去,一张年轻白净的脸此时都已经被憋屈的通红,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过去。
见着自己喜欢的后生被憋屈成这个样子,对方还是拿着长辈晚辈来压人一头,顿时一众老儒生不乐意了。
尤其是此时带着李牧来赴宴的夫子,现在看到别人竟是要拿年龄来压人,而且还骂他的学生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又岂能高兴?
“这个后生,你也是好大的口气!”
李牧的夫子背着手走出了人群,来到了自己的学生身边,抬手抚了抚下颚上发白的胡须说道,在语句中也不忘在那一声‘后生’上加重了语气。
“你好好的道理不论,只是一昧的拿着年龄辈分来压人,却全然没有长者对于幼者的宽容和爱护,还口出狂言、污言秽语不休!”
“若是按你方才所说的,年长者教训晚辈,晚辈就是连辩解一句都不许,那么今日老夫这个长辈想要再次好好训诫你这个晚辈后生一番,你可是干顶嘴一句?!”
李牧的夫子为了给自己喜爱的学生找回场子,一张口舌也甚是厉害!
“对对!吴兄说的没错……”
“这拿着年龄压人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口出恶言……”
“这小小年纪,居然就敢在我们这些老头子面前自称老夫……”
“实在是狂妄……”
显然,李牧他夫子的言辞,得到了在场大多数老儒生的赞同,不少人都是开始对着这个季秀才议论纷纷起来。
霎时间,场面就由原本的季秀才指责明不依、到李牧指责季秀才、又到季秀才指责李牧、接着到李牧的夫子指责季秀才,最后就变成了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儒生正在指责季秀才。
都是读书人,都会引经据典,都会出口成章,嘴皮子都是利索的不得了,这打起嘴仗来,谁怕谁啊!
季秀才就这么站在了原地,措不及防的被众人喷了满脸的口水。
这些老儒生都是当地颇有人望的读书人,年纪又大,现在就算是钱知县本人在这儿也是轻易不会得罪这些老儒生的。
而他就更加不敢得罪了,除非他是不再打算再在这安和县内读书人的圈子里面混了!
所以此时任凭着这些老儒生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他却是不敢顶嘴一句。
只是眼见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这一群老儒生的吐沫给淹了,季秀才极善于眼色,见着势头不对、现在情况对着自己不利,立马就转换了自己原本咄咄逼人的气势,立刻做出了示弱的态度来。
“各位夫子前辈,晚辈可是绝对没有对夫子们不敬的意思。”
在这些老儒生眼中还是‘小小年纪’却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季秀才,把自己方才轻蔑不屑的表情一收,转而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晚辈既没有对诸位长辈们不敬的意思,更没有故意要找茬的意思,只是身为一个洁身自好的读书人,实在是对着这位小公子的行为看不过去了。”
见着这个季秀才说的貌似语气诚恳、不似作伪,众位老儒生来就慢慢停下了对他的围攻,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且先看看这个方才出言不逊的后生要如何有个说法。
“诸位夫子有所不知,方才晚辈也只是因着实在是见不得这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虽然处处欠缺礼数、却是凭着一张好脸,就轻易地博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好感。”
“眼见得这个无礼的小辈,凭着外表上的一副伪装,就欺骗了这里的所有人的赞誉,晚辈是实在是见不得诸位被此人欺骗,这才在方才忍不住开口指出了这人的无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