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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步川在凌熙然家一直从天色大亮呆到夜色漆黑,他陪着凌熙然吃了晚饭,凌熙然带着老管家,一人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手提箱,秦步川一路和他走到公馆门口。

公馆门口汽车夫已经停了车静候多时,凌熙然走到车边停住脚步,他掂着手提箱一转身,箱子放到了地上,人微微前倾张开双臂,秦步川便把自己埋了进去。

凌熙然抱着他,紧紧地抱了一下,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只叹息般的说出来两个字:“小川。”

秦步川脸埋在他耳边,他一抽鼻子:“然哥儿,你还没走呢,我就想你了,这可怎么办?”

凌熙然听了这话心中发酸,他拍了拍川哥儿的背,凑在他耳边:“十点半的票,我提前出发,川哥儿……你来得及的。”

秦步川后退一步,离开了这个怀抱,凌熙然的话对他是莫大的诱/惑,他懂他的话,懂话中的含义,甚至想现在就和凌熙然一走。

秦步川摇摇头:“走吧,别回头,你回头了,我兴许就要跟着你跑了。”

凌熙然一笑:“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秦步川转了身,他向自己家跑去:“可我不能跟你走,然哥儿,我只求你你一定要回来!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五年,十年——你不回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总之你记得回来!”

秦步川这一串话,喊道最后他人已经跑远了,凌熙然看着,这家伙送人送的自己先走,他目视着川哥儿的身影再也不见,这才转身进了汽车。

汽车夫发动车子开了出去,凌熙然坐在车后座,他果真没有回头,因为不敢回头。

一回头,就怕再也舍不得走了。

汽车在长路上愈行愈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黑色点,黑色的点转了个弯,一个脑袋从秦家门前探出来。

秦步川直直看着那车消失的方向,消失了很久之后他才走出来两步,他看着远方,轻轻地道了声:“我等你。”

我一辈子都等你。

凌熙然坐上车,一路行驶到码头,下了车打开怀表,发现才八点,知道这是来早了,因为从未出过远门就想着早点出,没想到一下子提前了这么长时间。

十二月底,冬风正凉,海边夜晚更冷,凌熙然围着厚厚地围巾遮住自己半张脸,身上里面穿着羊绒毛衣外面是厚厚地呢子外套,但还是冷,冷的他跺脚直哆嗦。

老管家年龄大了,也冷,和凌熙然一起鹌鹑似的守在要开的船边。

他们二人守了会儿,皆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傻,干嘛非守在这海边,海风一吹简直把他们二人吹成了两个人形冰雕。

二人便掂起手提箱转身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两人前脚刚走,一行壮汉从船上放下了登船的长楼梯,船上的水手喊了起来:“登船啦!”

水手刚喊了这一声,凌熙然和老管家就见浩浩荡荡的人迎面奔来,老管家反应快,凌熙然已经呆住了,老管家拽着他胳膊一转身,打头的登上那放下来的“楼梯”,不管不顾的直接往上冲。

冲到甲板上,将手中的两张票递给水手,水手看了眼便指指甲板东边的楼梯,老管家又拽着凌熙然下了楼梯进了船舱找到他们的房间。

房间不大,是个双人房,但对应着船票的价格也是间还算整洁的房间。

能买到这两张票已经是托了关系,能今天就有船去英国更是走了大运。

凌熙然自然没有可挑剔之处,只是坐在床边看了怀表,才八点十分,就喃喃自语:“不是十点半出发吗?”

老管家把行李整齐的堆到墙边,听到少爷的话,便回道:“少爷,现在上船不一定现在开,估计等开船离开码头的时候要等到十点半了。”

凌熙然听了,点点头,其实心中十分矛盾,既想赶紧飞到英国见了自己爸妈,也想再慢点,再晚点,心中不知道还期待着什么,期待着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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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步川目送汽车消失后,回了家直接进了自己卧室躺在床上,躺的直愣愣的,双手整齐的摆放在肚子上。

但人也不睡觉,并没有困意,只是睁大眼盯着天花板呆呆的看,整个人好似一只尸体般安详、安静。

他就这样躺着,不知道躺了多久,但感觉已经躺了很久,他起身,拿起床头桌上的怀表一看,八点二十了,他想,离船开走还有两个小时,现在若是坐上汽车去码头,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了。

他这样一想,心中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想,但是这个想法冒出来,就像是心中的一颗种子刹那间生根发芽,当他走到一楼客厅时,赫然已经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秦步川背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他想嫂子现在已经在热河了,热河那么大,杨司令的兵不一定能找到嫂子,嫂子也不一定能找到大哥。

或者说,嫂子能找到大哥才是奇迹。

嫂子找不到就不会回来了,嫂子不回来意味着大哥也回不来,秦步川想……不如跟着凌熙然先去英国?

凌熙然这个去,是目的地明确的很明显还回来的一趟旅程,是有始有终的。而在这里等大嫂与大哥,却是没人知道的,一个有始无终的过程。

秦步川吸了口气,小丫头跑了过来,拿着抹布来擦花瓶,他便叫住这孩子:“春妞,去叫奶妈,把乖乖包好我要出去一趟。”

春扭应了声,拿着抹布要上楼,秦步川又道:“算了,我去找奶妈,你去通知汽车夫,让他备好车在外面等我。”

春扭的脚就转了个弯,蹦蹦跳跳的去叫汽车夫了。

秦步川脚步走的很快,疾步走到了二楼,推开房门婴儿室空空如也,他皱眉,又去嫂子和大哥的卧室看,还是没人。

秦步川这时心中是纳闷的,并不慌张,但等他把整间房子转了一遍,及至家中的老妈子、听差、汽车夫和小丫头都叫了过来,问了一遍,才发现整间房子里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大概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没人见过奶妈了。

奶妈不见了,便也是乖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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