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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十,湘南军全军缟素,朔望城无有嫁娶事,连卖鞭炮灯笼之类的商贩也停市一天,山王那边继续安静如鸡。
如果非要找出件反常之事,那只有相田彦一在傍晚时分,发现对面的神奈川客栈里,住进了一个陌生人。
自从湘南军和神奈川进入诡异的相看两厌状态之后,三井便再三叮咛彦一,一定要盯紧街对面的任何鸡零狗碎一丝不落;今天这日子又很特殊,故而他格外绷紧了弦。借着上次的纵火,他倒是将街对面神奈川的常驻成员尽数记得清楚,骤然出现了生面孔,便也显得格外扎眼了。
“师叔师叔师叔!对面来了个生人!”
相田彦一打断了仙道在后堂吭哧吭哧磨草药的大事,极郑重极严肃地对自己的监视成果进行了汇报:
“男的,挺年轻,风尘仆仆的,带了匹黑马!”
仙道停了手上动作,好奇:
“哦?来了生人?”
马上都快要过年了,朔州地界上的人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流动,该东归的按着路程早就出发了,该回乡的为了年节的准备也都回来了,这个当儿有人还住客栈,确实挺奇怪的。
更何况还是在腊月初十。
三井去了湘南军营,医馆中他和彦一。仙道擦了擦手站起来,道:
“我去看看。”
他随着彦一一路去了前厅,准备站在门外瞧瞧。然而,人刚至门前,便突然间愣住了。
视线所及之处,神奈川客栈的大堂中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有个人在他看过来的同时抬起了头。
不错,彦一说的没错,是个男青年,挺年轻,风尘仆仆。
但关键不在于此。
关键是,仙道能够感觉得到,这个“人”,和他自己一样,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灵物成人。
那人和仙道对上视线之后,显然和仙道有了一样的结论。他不由笑了。然后站起身,出了门,向仙道走过来。
“没想到在此处竟然能遇到同道中人。”他向仙道抬手行了一礼,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在下泽北荣治,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仙道在巨大的震惊中愣了片刻,直到这“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面色如常地打了招呼,才回过神,动作僵硬地抬起了手:
“……仙道彰。”
泽北荣治持续热情:“仙道先生,幸会幸会!先生若不介意,可否一叙?我见到先生,真是高兴得很!”
仙道:“……请。”
相田彦一在一旁,看着仙道竟木木噔噔地把这个陌生人一路往后堂领,对这事情的诡异走向,他几乎惊掉了下巴,旋即心头不由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疑云,几乎立时便想要转身奔出医馆,去湘南侯府报信儿了。
但他不能把仙道一个人留在这儿。
或者说,潜意识在告诉他,师叔很强大,一定不会有事。
仙道成树数百年,成人二十多年,身处天下灵气汇聚之福地陵南阁,又得田冈茂一、越野宏明等高人倾心尽力相助,无论是资质还是机缘,可谓是得天独厚。他虽从未因此自傲自负,但潜意识中,一直觉得这天底下,恐怕再无和自己一般遭遇的第二人。可是,在老湘南侯夫妻坟茔处镇压的强大灵物和那枫树幻影,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流川枫母亲的身份——但这仅是怀疑,无有实证;不料,没想到这么快,老天竟然紧接着就放了一个确定的、活生生的同类在他眼前,拍醒了他那无缘由的自以为是——
灵物成人,他并非孤例。
他看着这个叫“泽北荣治”的人动作熟稔地和人套近乎,落座品茶,礼数周全,和普通人毫无二致。一开始的难以置信、疑惑新奇合着后知后觉的亲切感一并在心头喷涌,几乎要将他兜头淹没了,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不由自主地将两只眼睛黏在对面这人的周身上下,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打量。泽北荣治放下了茶盏,含笑道:
“先生可看够了?”
仙道:“……”
彦一:“……”
陌生的男青年继续道:“若是看够,不知能否与先生单独聊聊?”
彦一:“……”
这就赶人了?这就赶人了?!
他立马扭头看向自己这位亲师叔。然而万万没想到——
仙道:“……彦一,你先出去一下。”
彦一:“!!!”
泽北荣治冲他投以抱歉一笑:“做生意都不容易,前厅不能没人啊小哥。”
所有在脑海中零碎闪现的托词被这句话轰然击为齑粉。
相田彦一张口结舌,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仙道扭头看向他,眼神中竟然前所未有地浮现出恳切之色。
师叔从未这样看过他。
他愣了片刻,终于退了出去。
泽北荣治看着彦一进入前厅,才收回视线,笑道:“看来先生与人相处得很好。”
仙道喉头一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是什么?”
泽北荣治闻言一怔,旋即朗声笑了出来,摇头道:“我好久没遇到如此说话的‘人’了!仙道先生,看来你为人不算久。”
仙道抿唇不语,等待他的答案。
泽北看他的执拗神色,眼中满满笑意,一字一句地回答他的问题:“好吧,我是胡杨。”
胡杨。
生于戈壁,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我成树已经一千余年了。为人的时间么,五十多年吧,记不清了。”
泽北荣治冲他眨眨眼:“可看起来还是很年轻,对么。”
仙道怔了怔,点点头。
一千多年,比陵南阁开辟的时间还早。
天地之大,万物变幻,总是带着让人的思绪都不可企及的玄妙和深邃。
他下意识便想接着问,你是怎么成人的?为什么想成人?这些年你都有什么遭遇?
但他没有问出口。
他并不能准确把握,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究竟以何种身份来交谈。既已为人,这些问题,多半并不适合初次见面便来相询;作为灵物,他们二者无论年岁秉性、生处和遭遇,皆不相同。这些问题回答起来,恐怕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讲清楚的。
更何况,他没忘记,这个人此时到来,并不寻常。
于是他换了问题。
“你来朔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