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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门,她听到挽绿与留青的一声大喝,在喊来人救驾,又让她后退些。
两人在外踹门,景辛却见那窗户也在此时被破开,一个罩住头部的黑衣男子露出脑袋,他极轻易就蹿高,却没有急于跳进来。
这恐怕是来杀她的。
但为什么不进来,他是有四十米长的大刀还是有暗器?
景辛急急蹲在了旁边凸起的柱子后。
那飞刀也在瞬间刺中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她呼救及时,木门终于破开,男子察觉不妙,随手扬出所有暗器飞速撤离。
挽绿与留青扑在景辛跟前,但两人只来得及问一句她可有受伤便倒了下去,挽绿已经晕厥,留青还有气力想扶景辛起来。
外头脚步声错乱纷杂,盔甲摩擦声也噌然响起。
戚慎疾步跨进门,他脸色铁青,弯腰抱起她往外走。
这里的动静已经惊扰到大堂考试,但大堂的门被把守住,无人敢来凑热闹。
戚慎询问景辛可有受伤,得到她的答复,眯起眸子吩咐项焉彻查,封锁住所有出口,未抓到刺客文人一律不得离开。
暗卫自屋顶飞落,落地时手上提着刚才那个黑衣男子,但已经是一具尸体。
“启禀王上,属下赶到时此人见周旋不敌,已服药自尽。”暗卫并不能及时在主子如厕时做出保护,跪地朝戚慎请罪。
又有一禁卫忽然来报:“王上,在屋后发现一踪迹诡异的男子!”
被押上来的竟然是程重楼。
程重楼瞧见这一幕也是不解的,他视线落在景辛身上,她花容惨白,眼里也是受惊的惧意。
戚慎眯起眼眸:“押入天牢。”
景辛忽然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计划。
这个人知道她上厕所不爱带贴身宫女,所以门外就有迷药迷晕挽绿与留青,那黑衣人只是不料她还有防备心理,若她直接上完厕所岂不是就那样死了,死得还一点面子也没有?
可这个计划失败了,所以程重楼成了替罪羔羊。程重楼明明该在大堂考试的,为何又出现在这屋舍后面的院子里?
景辛:“王上,比试名单里有程画师,他也不会使这暗器,这黑衣人尚且知道罩住面部,程画师光明磊落,恐怕跟此事无关。”
程重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细细想来猜出是景辛险些遇害。他右手不动声色藏入袖中,忽然被一禁卫呵斥让他伸出手来。
禁卫去拿他手腕,他却极快地将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禁卫一拳打去,有纸团从他嘴中飞出来。
那纸团很快递到戚慎跟前。
禁卫为他展开,戚慎眯起眸子。景辛看去,那是一张邀约的信条,约程重楼此时此刻到这里切磋画技,落款是景辛的名字。
她一切都懂了。
所以黑衣人没杀死她,还可以栽赃她不贞不洁?
除了秦无恒想要她死,应该没有人这么恨她了吧。
连环计啊,但可惜她字写得很难看,而这纸条上的字十分娟秀,戚慎可是看过她写字的。
景辛轻轻扯了扯戚慎袖子:“王上,您低一些。”
戚慎也看出这是一个圈套,但脸色依旧不好看,程重楼敢答应赴约,光是这份色胆就足够让他杀一百遍了。
他微微低下头,景辛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这字也太好看了吧,模仿得一点都不像我。王上,程画师什么时候杀都可以,不如先放他回去,能引出半路杀他的人不说,还能保全臣妾的名声。您这样罚他入狱,不是昭告天下今日这桩事吗。”
戚慎眯起眼眸沉吟好久,音色冷厉:“放了。”
景辛有些诧异他答应得这么快,又好像更懂了戚慎一分,他并不怕一个程重楼,这是个不怕死的人,他好像更喜欢杀那种跪在脚边求饶的,乐于看人家求而不得的痛苦。
程重楼也瞧出这是有人在陷害景辛,他是恨戚慎的,也一点都不怕死,迎着戚慎的眼睛说:“草民被人设计,自会找出真相洗清清白,绝不会冤枉任何人,也不会让自己蒙冤。”
项焉将他押走,询问字条是何人所递。
景辛按着肚子,憋红了脸颊。
戚慎:“你腹痛?”
她急得快哭了:“孕妇好想小解啊!!”
*
他们刚刚回宫,太监来报少宰等候召见。
秦无恒得知消息担忧戚慎与景辛受伤,已经等在紫延宫殿外。
戚慎让禁卫送景辛回棠翠宫,说晚点再来陪她。
景辛叫住他:“王上也应有许多计划要做,今夜不用来陪臣妾,臣妾也诸多疑虑想弄清楚。”
这场行刺最终只查到几个可疑的守卫,在景辛得知消息前已经被戚慎下令处死了。挽绿脚踝中了暗器,那暗器有毒,太医及时为挽绿控制住了毒液蔓延,但右脚却一时恢复不了知觉。
景辛长长叹了口气,长欢今日倒是没有陪她出宫,得知消息十分恼怒。
“这背后之人竟歹毒至此,明显您受害了最得益的就是宁梧宫那位啊!”
景辛不知这个计划沈清月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她回到书房去翻书架。
“娘娘,您想找什么?”
“前几日王上教我写字,我的字不好看,回来后便临摹了几页书法,我临摹的那些纸呢?”
长欢忙从整理好的几摞字帖里找到那些纸张:“奴婢都收在这了。”
景辛望着手上这些纸,自己都分不清那天到底临摹了多少张,又是不是少了哪张。
她红唇边扯出一抹清冷的笑。
天际霞光万道,她从书房出来,寿全在外请安,说沈清月得知她受惊想来看看她。
长欢在旁道这是猫哭耗子来了。
景辛顿了片刻:“请人进来吧。”
沈清月从廊下快步走来,停在她身前焦急端详景辛:“听说妹妹在宫外遇刺了,可有伤到?”
“姐姐,妹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好害怕呀。”景辛泫然欲泣,瞳孔里仍有惧意。
沈清月紧张打量她上下:“那你没有受伤吧?”
景辛摇摇头:“可我的婢女受伤了,她的腿不知还能不能好,都是因为我。”她眼眶泛红,泪珠在打转,“姐姐,我从前做的恶事得不到老天赦免么,我如今也没有害人呐。”
“我真的很可恶吗,我害了谁?谁这么可怕要用暗器与毒药伤我与腹中的孩儿?”
沈清月微垂下眼:“我也不知,你无事就好。”
她扶景辛回殿中,陪景辛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准备离开。
景辛全程都是委屈小可怜的模样,沈清月走到殿门口,又回头道:“好了,不要伤心难过,眼下不是平安了么,大难不死,以后你都不会有事的。”她说,“有我在,也不会让你有事。”
夕阳落尽,暮色笼罩。景辛望着沈清月走远的背影,她这是醒悟了,不想再害她了?
她叫来长欢耳语了几句,坐到了书房。
不一会儿,长欢站在檐下召齐棠翠宫上下二十多名宫人。
严声呵斥道:“娘娘书案上写的诗都去哪了?谁打扫的书房?”
有宫女出列,说打扫时没有动过那些书。
长欢道:“整个书房都没找见,少的是娘娘最爱的那首诗,那是娘娘亲笔所写,要送给王上的!还不速速去给娘娘找回来,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看看是不是自己袖子不小心带跑了。”
整宫上下翻遍了角角落落,但都没有找到那纸。
两名小宫女还在夜色下找,忽然瞧了眼院中墙角下:“那是不是啊?”
“应该不是吧,明日再来看看,都找一晚上了,回去吧。”
两人回到宫殿,洗漱完睡下,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方才瞧见的那页纸。
“我瞧着刚才应该过去看看的,那就是张纸。”
“那明日我们一早过去,我似乎想起来了,那旁边是不是还掉了什么东西?莫不是偷盗之人掉的?”
“不曾看清,睡吧,明儿早点起去墙下瞧瞧。”
两人不再讲话,闭眼睡去。
棠翠宫因为宫女太多,之前主子又喜排场,便将一整间偏殿拿来当成他们这些宫人的睡处。
大家都睡在一起,偶尔有宫女还有打呼声,此起彼伏,能听出都已沉睡。
却有一宫女坐起身,悄声披衣穿履,出门看了眼空荡的庭院,顺着墙角一路走,也不知是哪个墙角,走走停停,又蹲在地上仔细找东西。
整个庭院却忽然间亮起灯,主殿的殿门徐徐敞开,宫女惊慌回头,瞧见景辛站在门中,主子本就生得妩媚美艳,此刻被月光笼罩,肤白唇红,美得宛若伏夜而出的妖魅。
宫女脸色一变,瞧着四面涌出的太监,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噗通跪在庭中:“娘娘,奴婢只是听这墙角下有东西才过来找的。”
景辛缓步上前,低笑了下:“说吧,谁让你偷本宫的东西。”
宫女不承认偷。
留青因为挽绿的事早就上火了,一巴掌落在宫女面颊:“你差点害了主子,还害了挽绿,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景辛不喜欢这种场面,总感觉自己是个恶人。
她配合着坐到深夜已经很困了,回到寝殿去等消息。
须臾,长欢进来说:“娘娘,流月招了,她是被重金收买的,金子都在这,只让她拿您的笔迹交给南门的太监。”
“去查。”景辛困极,躺下喊落帐熄灯,“明日再告诉我消息,今日我疲累得很。”
翌日,长欢说那太监不见了,凭空不见的,宫中都没有出入的记录。
景辛猜这多半是死了。
因为要杀她一人就可以死这么多人?
她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古代这种规则。
长欢请示她昨夜的宫女该如何处置:“这等背叛主子的人就不该留命!”
“贬去做奴役吧。”
长欢还要再劝景辛狠心一点,景辛已经走出宫门坐上了步辇。
她来到紫延宫将自己练字的字帖被偷一事说给了戚慎,但就算不说他也早该知道了。
戚慎正在用午膳,景辛陪他一起吃。
他神色平静,的确是早已知晓的模样。
景辛不知程重楼如今是否平安,但她不好在戚慎身前询问。
御膳都是最好的菜,满桌珍馐美味,景辛每一样都尝了些,但这些偏甜的菜她一个都不爱吃。
戚慎见她吃得少,将自己爱吃的几道菜夹入她碗中。
景辛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臣妾吃好了。”
戚慎皱起眉:“吃的还没猫多,难怪子嗣长得这么慢。”
他下令:“坐过来。”
景辛正坐在他对面,只好起身坐到了他身旁。
戚慎夹起一块煨牛腱子肉送到景辛唇边。
景辛尴尬地吃下:“王上,听说昨夜您与少宰坐到深夜?”
“唔,少宰才知爱妃身边有暗卫,便说放心了。”
这意思是不会再刺杀她,而是采取别的杀法?
景辛有点后怕:“臣妾可以在宫中安心养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