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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 竟然真的存在能抵御千军万马的力量!
不论是天恩也好,圣仁也罢,这一切都是某种天赋, 它们会受到肉身凡胎的限制, 再强大的力量也有限度, 即便是达日嘎赤和缪宣,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抵抗数万大军。
大地震颤固然可怖,但达日嘎赤的力量能震撼大地几次?等到他精疲力尽之时, 就是被人潮淹没之刻。
阴影侵蚀确实无敌,但缪宣也不可能一刻不停地屠杀万人,且不论他愿不愿意这么做,单体攻击的局限就在那里。
而现在,一位南人用她的血肉之躯,召唤来了血脉民族的恩泽庇佑。
已死的魂灵是无法被冷兵器伤害的,它们从空中呼啸着降下,掠夺走活人的生机, 那些死去的兵器又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穿刺生者的血肉。
只是短短的几刻钟,南人却轻而易举地逆转了战局,靼人最勇猛的骑兵与马匹一起惨死, 最坚韧的军队在天地怒目中寸步难行, 再强大的勇士也无法战胜死亡……
也就在这片天昏地暗中,一轮烈日凭空升起了,竟然是格日勒图驾驭着马匹冲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青年的身后升起了炽烈的炫目,灼热又明亮, 炙烤得亡魂退避三舍, 即便他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即便他能够庇护的族人也不会超过大军总数的十分之一……但这是太阳啊!这是靼人的太阳,是前进的方向,是长生天下降的预示!
“杀——”
达日嘎赤高举起马刀,发出无所畏惧的怒吼,他的子民们便一同响应可汗,每一位骑士都举起马刀,每一匹战马都高声嘶鸣,昂首挺胸地冲向漫天亡魂——
好啊,你们南人是有万万千千的先祖,难道我们靼人就没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即便是草原天灾,我们也敢举刀反抗,不过是死去的魂灵,难道还妄想阻拦生者的道路!
靼人是绝不能后退的,他们的袭击就是抓住了四城联盟的疏漏,一旦此次败退,不仅战损惊人,军心挫败,更是难以找到同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有成功地破城才能挽回惨重的损失,只有劫掠和屠杀才能洗刷死亡的阴影,假如靼人的南下连这第一关都攻克不了,那他们必然要凄惨苦恨地龟缩回草原,靼族也将成为彻彻底底的笑话,活该世世代代受苦受难……
漫天的阴云沙尘之中,生灵与死魂纠缠厮杀,这几乎是称得上悲壮的一幕了,不论是对南人还是对靼人。
而这个世界上,好像也只剩下一种声音,不论是凡人的勇士还是死灵的英魂,他们只想要彻底地杀死彼此,再不留丝毫隐患。
缪宣所见到的,就是这样惨烈的景象,他身旁的伤患已经完全救治不过来了,每时每刻都有数十位重伤者在痛苦中凄惨地死去,但仍然还有数不清的伤员被送过来——比起那些惨死在沙土中的同袍,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还有那么一点可能性存活下去。
缪宣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痛苦的、沉重的叹息,他转过身,看到了踉跄着走出帐篷的乌云雅达,所有人都忙得转不开身,她也不再需要别人的搀扶,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
缪宣大惊,却碍于手中的伤员而无法离开,只能大吼道:“雅达,外面很危险!”
乌云雅达没有在乎这个,她甚至直接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对着阴翳的天空伸出了手。
缪宣直觉不妙,可还不等他做些什么,乌云雅达就已经高声呼喝起来:“长生天啊,保佑我们,草原之母呀,支撑我们……”
随着老妇人的念诵,一股勃勃的生机从她的身躯之中蓬勃地涌了出来,它们是这样的浓烈而磅礴,海潮一般拍击开来,仿佛草原的春日再临与此!
“愿风带来胜利的喜悦,愿雨带来敌人的
覆灭……”
“愿祖先的灵魂显灵,愿胸前的道路通畅……”
越来越多的祭司加入了念诵,他们本来都在救治伤员,此刻却不约而同地迸发出自身的力量,乌云雅达作为新王庭的主祭,自然引领起了这场简易的祭祀,只有缪宣跪坐在地上,错愕又惊恐地望着这个枯瘦的老妇人——她的血条与蓝条,正在快速地同步下降。
庞大的力量涌入了伤员的身躯之中,逐渐治愈着他们的痛苦,缪宣也终于能放下手里的伤患,扑上前去扶住摇摇晃晃的乌云雅达:“雅达!”
乌云雅达没有理会他,她双眼血红,嘶哑而痛苦地吼叫:“长生天啊!庇佑你的子民!”
缪宣半抱住这个濒死的老妇人:“请您不要再使用天恩了!再这样下去——”
乌云雅达一口口地往外吐血,难以想象这副干瘪的身躯中竟然藏着这样多的鲜血,她紧紧握着缪宣的手,竟是不由分说地把最后的力量倾泻入他的身躯内:“霍埃兰勒,霍埃兰勒!你的力量来自黑夜,你的影子能克制死魂,快去保护我们的同胞,去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南人的祭司!”
缪宣的劝谏戛然而止。
没有人比乌云雅达更清楚缪宣的力量,只是在过去的十年里,她默许甚至包庇了他的超然行为。
乌云雅达并不知道是谁召唤出了漫天的灵魂,她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南人的祭祀,她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这股力量伤害,而自己又与此无能为力。
只有霍埃兰勒了,只剩霍埃兰勒了!只有强大的阴影才能穿过幽魂占领的土地,没有天恩是能在主人死去后继续的,只有他才有能力去杀死那个南人祭祀,结束这一场天灾般的浩劫!
乌云雅达大口大口地喘息,却被不住涌出的鲜血打断,她瘫倒在缪宣的怀里,颤抖着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指,定定地指着城墙的方向——
她说不出话,只能一次次地做着口型:“去杀了他。”
随着老妇人的生命力被抽取殆尽,她也从一个好端端的人被榨成了干尸,死都不能瞑目,缪宣甚至不敢再抱下去,他知道只要一用力,臂弯里的这幅尸骸就会变成粉末。
又一位祭司走到了这里,他默默地承担起乌云雅达的职责,主持着祭祀,继续族群为奉献力量和性命。
“霍埃兰勒勃颚。”他沉重地说,“请去罢,不要担心,这里交给我们——在靼人的最后一个祭司死掉之前,您都不必担心。”
也许这就是超凡力量在战争之中的可怖之处了,只要还有一丝可以奉献的力量,就有无数的人甘愿做薪柴。
小系统也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哥,我们走吧!反正那也是目标三,去杀了他不就好了,只要杀死一个目标,这个世界就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和我们无关啦!】
缪宣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干瘪的骸骨,却还是无法阻止它化作粉末,随着森冷的大风混入漫天沙尘……
随后,缪宣遁入了阴影中。
百威城墙箭楼上,宣嘉从地面上爬起身,扶着墙垛才能勉强站稳,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在边关守了大半辈子,如今才算是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
坍塌的城墙荒废零落,高耸的箭楼摇摇欲坠,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场与天穹,无数重重叠叠的英魂,挡在家乡故土之前。
圣仁“英魂”,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唤醒方圆百里内的死亡魂灵。
一道轻盈飘逸的影子落在了老郡主的身侧,于是她转过身躯,却望见了一位裙裾飘飘的少妇魂魄,桃心脸,桃花眼,面目怆然,神情哀恸,口不能言。
宣嘉怔怔地望着它许久,这才不敢置信地喊道:“宝……宝儿?!”
女子的幽魂顿时扑了上来,没有给
老郡主带来任何伤害,它只是徒劳地穿过了人世间的亲人——尽管它大张开双臂,也无法再给这位母亲般的姐姐一个拥抱。
宣嘉终于哭了,她喊着小妹妹的小名:“那两个臭小鬼没有骗我啊,那真的是你,宝儿啊,宝儿,你真的回家啦……”
幽魂甜甜地笑起来,它终究是不完整的,能有这样的反应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宣嘉擦去浑浊的泪水,也重新笑起来,这一回她的神情要要更地加坚定无畏,她抹去脸上的血泪,从地上捡起拐杖,从这个沉重的东西里拔出一柄短剑。
“宝儿,你老不死的姐姐终于要来了!”她哈哈大笑起来,“咱们姐俩,死也要死在南朝的土地上!”
“轰隆隆——”
城墙之下,又传来雷霆一般的闷响,宣嘉探头望去,却见无数的幽魂中,一轮烈日一般的明光灼眼地升起,大地又在震颤,染了血的喊杀声越来越响!
“他们也不要命了。”宣嘉卖力地握紧了剑柄,咬牙切齿地道,“好呀,来啊,全死在百威城下,教我南朝边关百年平安。”
沙场之中的日轮越发明亮,逐渐到了刺目的地步,幽魂似乎也因此被压制,隐约间竟逐渐遮不住天穹了!
宣嘉狠狠地咳了几口血,只觉得浑身血肉正在被逐渐掏空,她知道这是圣仁反噬的表现,她不奇怪鞑子里也有不惧英魂的强手,但她不相信这区区一枚太阳的仿影——不,不对!重创幽魂的不是那个虚假的太阳!
宣嘉终于发现,纠缠着英魂的不是虚假的太阳,而是那无处不在的影子。
昏暗的天穹之下,阴影无处不在,可此刻的它们却不再甘于平静,而是翻滚涌动着,勒住了漫天遍地的魂魄,它们填充了这片空间,以至于让那虚假的日轮更加明亮。
这竟然是一个人的力量吗?一个人,仅仅凭着自己的力量,困住了亿万万九幽归来的魂魄?!
宣嘉心中大恨,又呕出一口血来,可她实在是力量有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片阴影涨潮一般蔓延,逐渐逼到了坍塌的百威城墙下,最终锁住了最后一批魂灵……
实力的差距构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操纵阴影的人一定有着远超旁人的圣仁,他不仅能够遏制住英魂,还能反守为攻,直逼百威城下!
而现在,那个人要来杀她了。
老郡主深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鞑子里有这样的人物并不奇怪,但她是绝对不会服输的,假如能在临死前再带走一个……
帝姬的幽魂似乎也察觉到了敌人,它从袖口中抽出一枚匕首,安静地守候在姐姐身边。
来了……
水一样的阴影逐渐攀上了残破的城墙,又逐渐汇聚到了箭楼之上,它们最终停留在墙垛之内,像是一滩粘稠的水液。
紧接着,这片有如实质的阴影凭空跃起,凝聚出了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