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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晚,没心思上元节娱庆的徐有贞、曹吉祥、张軏三人如约来到武清侯府,与石亨在密室中碰面。
石亨首先通报:“诸位,今日石亨至南郊天地坛,代圣上主持了祭祀天地大礼。不难看出,内廷的太监们人心惶惶,个个都在考虑自己的后路。”
徐有贞问:“陪祭的太常寺官员有何表情?”
石亨道:“太常寺卿许彬老狐狸,不动声色。其他人似乎尚不知情,皇上病重的消息是严格保密的。不过,看来皇帝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嘛,此举正当其时。如今又有徐大人加盟,更是如虎添翼了。大家说说,这件事应该如何办呢?”
徐有贞问:“南宫知道了吗?”
“知道了,”曹吉祥答。“他已应允。”
徐有贞道:“只要太上皇应允,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曹吉祥道:“仁寿宫也支持咱们。孙太后说了,她要让她哥哥参与此次行动。”
“太好了!”徐有贞道。“这就算是与孙太后绑在了一起。那么,有贞就来说说我所制定的具体计划吧。”
大家都看着他。
“第一步,张軏将军以边关报警、护卫皇宫为名,率一支京营军来皇城。”
张軏道:“这个我可以做到。只不过,不能让士兵们知晓此行的真实目的。他们若是知道了是去政/变,有可能不听话。”
徐有贞道:“这是你的事,不许出疏漏!先做好骨干军官的工作,士兵们都听军官的。”
“明白。”
徐有贞接着讲:“第二步,武清侯用自己保管的钥匙打开皇城城门,放张将军的队伍入城,担任警戒,以防禁军反扑。”
石亨拍胸脯道:“放心,开城门的事包在我老石身上。”
“第三步,去南宫接出太上皇,拥他进入內苑,登上奉天殿,趁景泰帝病重,宣布复辟!诸位看看,有何遗漏之处吗?”
张軏道:“步骤清晰,我看很周全。事不宜迟,应及早动手!”
徐有贞道:“张将军说的对,及早动手。就定在明晚吧,正月十六,正式行动!”
石亨仍有几分不放心,问:“有几成把握?”
“万无一失,我等一定能够成功!”徐有贞的口气不容置疑。
“有你这句话我老石就踏实了,”石亨道。“明晚动手!”
徐有贞道:“有贞觉得,我们的力量仍然稍显单薄,不妨再拉几个同道者进来。”
“徐大人认为谁还能与我们同心?”石亨问。
“有贞想到两个人,他俩一向忠于前朝,视太上皇为正统所在。”
“愿闻其详。”
“第一个是杨善,他曾出使瓦剌,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也先释放太上皇回京。立有如此大功,今上对他却赏赐甚微。他对此颇有微词。”
“行,算他一个。”石亨同意。
“第二个是靖远伯王骥,”徐有贞道。“他曾在宣德、正统两朝长期担任兵部尚书,三征麓川,平定苗乱,在西南和西北都屡立战功,是我朝文官中因军功而封爵的第一人。景泰初年,皇帝命他守备南宫周边,兼负监视之责。可他在此任上,对他的监视对象太上皇却很是同情,百般照顾。”
石亨道:“靖远伯对太上皇忠心耿耿,这不用怀疑。可他的年纪是不是大了些?已经七十九岁,在安度晚年,他愿意冒这种有可能祸及九族的风险参与政/变吗?”
徐有贞道:“靖远伯虽已年近八旬,在家养老,他的身体却钢钢的,仍然跃马吃肉,盛情于声妓之中。有贞与他聊过,他为太上皇大鸣不平。”
石亨道:“既如此,徐大人就把他也叫上吧。”
“那我们就定下来了,”徐有贞道。“就明晚了。届时大家先到有贞家聚齐,再最后碰一次,落实细节,然后行动!”
刚刚过去一天,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了这个阴谋集团的定盘星。
“好,一言为定!”石亨道。
※
大明景泰八年正月十六。
王直、胡濙、王文、陈循等朝廷重臣最后一次聚在朝房中议事,兵部尚书于谦、大学士商辂、礼部侍郎姚夔也都参加了进来。
王直道:“明日圣上就要在奉天殿举行年后的首次大朝会了。新年新朝会,因此格外重要。咱们须利用此次机会,把该说的话都对圣上说出来。”
于谦问:“王大人指的是立储之事吧?”
“正是。如今圣上龙体不豫,却储位空虚,人心不稳。王直请大家来,就是想商议商议如何立储,统一口径,好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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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朝会上正式向圣上提出。”
陈循道:“王大人说的对,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今日于大人也来了,我们又多了一个脑瓜,有主心骨了。”
于谦道:“于谦一直卧病在家,对立储之事从未参与。还是听大家的,听大家的。”
王直道:“好,那王直就先说两句吧。怀献太子是今上唯一的儿子,怀献太子薨逝后,今上的这一枝再也推不出任何人来了。既如此,王直以为,不若恢复沂王的太子身份。”
胡濙道:“胡濙同意王大人的提议,复立沂王,众望所归。”
王文反对:“王文以为不妥。钟同和章纶就因为呼吁复立沂王,受到了重责,钟同被活活打死。殷鉴未远啊!”
“此一时彼一时,”王直道。“那时怀献太子新逝,圣上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当时圣上的龙体尚健,指望再生出一个自己的亲骨肉来,当然可以理解。可如今圣上已经努力了两年多,毫无动静,且病体日渐沉疴,储君之位,便关系到社稷的安危了。”
王文道:“不准复立沂王,这是今上明确过的态度。我们何必要去批逆龙鳞呢?”
胡濙问王文:“王大人认为复立沂王不妥,那么,你心目中可有太子的人选么?”
王文道:“除了沂王,不是还有那么多藩王嘛。我们为何不可以把眼界放宽一些呢?”
胡濙:“藩王?愿闻其详。”
王文道:“诸位想啊,今上与太上皇的积怨甚深,复立太上皇的儿子,肯定过不了圣上这一关。既如此,我们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在藩王中挑选,就避开了如此的尴尬,容易为今上所接受。”
“王大人看中了哪一家藩王?”陈循问。
“王文遍观诸藩王,觉得襄王世子朱祁镛条件最合适。他是今上的堂弟,若是立他为储,也算是兄终弟及了。”
胡濙道:“王大人差矣。立储最讲血统,今上虽无子嗣,可废太子沂王朱见深是宣宗皇帝的嫡长孙,皇家血统,一脉相承,至纯至正。再说了,他也是今上的亲侄子,他与今上的血缘关系,较襄王世子更近。就此而论,沂王最有资格承袭大统。胡濙同意王直大人的意见,复立沂王。”
于谦道:“立储之事,于谦本一直置身事外。可如今储君虚位已闹得威胁到了社稷安危,于谦也不得不说几句了。”
王直道:“于大人请说。”
“于谦同意王、胡两位大人的提议,复立沂王。至于襄王世子朱祁镛,虽然口碑不错,也算一个似乎说得过去的选择,可他毕竟不是先帝宣宗皇帝的血脉,理应排除在外。”
景泰三年易储,于谦在家养病未能干涉,朱见深失去了太子身份,他心中不是滋味。这回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纠正的机会,他当然要努力争取一把。